谢湛闻言怔了片刻。
他虽是质问扶萱赠出了什么礼,心底却从未想过扶萱以为的这些。
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的骄傲、冷静谨慎在这位小女郎这处简直不堪一击。
他本心也很不愿去计较她赠谁礼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无端将自己那点骄傲碾碎一地,将自己平素断案时的冷静、观察入微全数推翻,可一面对与谢家家主相对而立的“端王”此身份,且还是与她自小熟识、对她虎视眈眈之人,他就跟被谁摁了失控的穴位般,根本做不到泰然处之。
他吐了口闷气,借着酒意抒发胸意,看着扶萱,承认自己的患得患失:“萱萱,我是非卿不娶,自然盼你是非君不嫁。”
空气静了片刻,明月珠莹白的光照耀在郎君白净的面上,不知为何,扶萱觉得此刻骄傲的谢长珩像弯了几寸脊背。
她认真看谢湛,抒情达意道:“长珩,我若不是非君不嫁,何故答应嫁给你?还是你认为,随便有人对我好,朝我表达情意,我就会答应了?”
被扶萱连连反问,谢湛脑中恢复几分清明,他释然地及时改口道:“自然不是,是我狭隘了。”
话毕,谢湛抓起扶萱的手,先是讨好地放在嘴边亲了亲,而后置于心口上,然后又缓缓下移。
“六郎,你……”
“可以亲了么?”谢湛打断扶萱的话。
二人袒露心扉,扶萱心情转为舒畅,也不计较谢湛的予求予取,遂就闭目,嘟起小嘴往人面上凑。
郎君却是轻笑了一声,将人一捉,朝另外的目的地,俯首过去。
扶萱惊呼了一声。
他愿意为她俯首称臣。
她对此羞怯,却又喜悦。
“萱萱。”亲了许久后,谢湛凑她面上,暗哑着嗓子哀求般地唤人,目的昭然若揭。
“你……速战速决!我还得回去守岁!”
“行。”
毕竟还有守岁这件大事,再是不想收场,也得收了场去。
谢湛并未食言,得了一回后,饶过了扶萱,帮她细心穿戴完毕后,心满意足地翻出了清溪园。
扶萱提着微有酸痛的腿,缓缓回了世安苑。
想着今日谢湛赠了她传家宝这样的大礼,又对她几番呵护疼惜,扶萱心中甜蜜之际,也暗自下了决心,待从徐州回来后,当真静下心思来,向伯母学习掌管中馈之事,一来省去谢长珩的后顾之忧,使他能省时省心,多将心思投入在前朝之事上;二来,也减少些许谢夫人对她的偏见。
扶萱一心想着往后融入谢家之事,殊不知,谢夫人这头却是对二人心有不悦。
分明是谢湛提出要守岁,她才张罗出来的事,他倒好,身为一家之主,大年三十离了家,亲自出门给别家人送礼去了。岁,留给满屋子老小自个守,礼么,遣了奴仆来相送便作了罢。
尤其是见过了子时才姗姗来迟、满面春风的谢湛,她心里那股子气,便结地愈发盛了些。
谢夫人暗自愤愤然一番,知道指望不上谢湛主动放弃,只得转向别的方法,遂朝陆沅开口道:“沅儿方才不是在寻你六表哥么,瞧,这不回来了。你那馈岁礼还不赶紧的送过去。”
第308章 第303章 心思未歇
静夜无月,酒酣耳热,闻熙堂内热闹非凡。
不知谁提议起来,要行个雅令,世家士族出身的谢家郎君们不乏学识渊博、阅古通今,故而提议一出,一向性子活跃的谢永就举起酒盏站起身来,自荐为令官,道:“咱们行个花诗令,女眷们亦可加入,描绘了花即可,别的不拘,我先开始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谢永将调子定了下来,且该句是从《诗经》里择取,其他的人就开始偷懒,也从《诗经》去找有花的句子来对,毕竟这样的话,能更简单地在内容与形式上,续出与首令同等的句子来。
谢齐接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余氏随后:“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夫妻二人从同一首诗歌中选了不同的句子,众人“嗳”了几声,起哄几句当真夫妻同心,便也饶过了余氏。
轮到谢琛,谢琛续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依照座位顺序,轮到了谢琛之妻王氏,王氏出身庶女,身份限制,才情远远不及王芷怡那样精心养出的嫡女,自己不愿参与,见陆沅前来坐在她与谢湛之间,便推脱道:“沅表妹替嫂子接一个罢。”
陆沅脸一红,手指紧了下袖中将要赠谢湛的馈岁礼,道:“维士与女,赠之勺药。”
她虽将原句子的其中几个字做了删减,但对地合规,便顺利过了关。
轮到谢湛时,他手中把玩着酒盏,接话道:“焉得援草,言树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