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看着巷道对面那些凑在一起的伶人,太阳穴陡然一跳,大概算是明白了,扶萱口中那些让他失控的“奴奴”“小心肝”“好哥哥”等等话语是从哪儿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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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华贵尊严的贵夫人从正门迈出,谢湛迎了几步上前,朝谢夫人道:“母亲。”
谢夫人长眉微挑,眼中淬冰般冷冷扫了一眼那些围上前的伶人,而后看谢湛,眼角浮现出几分不明所以,“叫我出来是为何事?”
“这些人昨日得了谢家小郎君的施救,上门来朝谢家致谢的。”谢湛面不改色地道。
谢夫人讽刺一笑,“谢家小郎君?”
今日石清甫一出现,她就恍然大悟了,门口这些人口中说要见的“小郎君”压根不是谢跃,恐怕是昨日那位流连于畅乐楼的女郎。
谢湛波澜不惊,转身看向伶人们,不急不慢地道:“小郎君不便见诸位,我认为由其长辈出面,代其接受诸位的谢意亦可,诸位认为呢?”
谢夫人脸色哗然一变,她代那人接受谢意,算个什么?
谢湛对他母亲抛来的眼神视若无睹,看着众位伶人们做决定。
几十位伶人面面相觑,热热闹闹地讨论了一会,最后还是由那位领头的代表大家应了话,道:“奴们多谢恩人救命,恩重如山,感深至骨。”
说罢,几十位伶人齐刷刷地下跪,郑重地行起了跪礼。
谢夫人瞠目,惊住。
自古有句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对于人们来说,下跪除了给长辈天地之外,其余赋予自尊的意义。这些人虽是奴,却不是她谢家的奴,且即便是谢家的奴,非是得了重罪,也不会轻易朝她下跪。
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当街下跪。
这是何等的敬重啊!
说真的,这还是她活这几十年,得过的人数最多的最高的礼节待遇,说她心中无动容,也是不可能的。
可甫一想到,她得到的这份敬重是来自某位女郎,再转眼看眼露满意之色的儿子,明白谢湛叫她出来的目的,这份喜悦便打了折扣。
狡猾,委实狡猾的很。
伶人们行完礼,叽叽喳喳地离开了,脸上是如释重负的释然。
谢夫人转脸,一双又冷又怒的美眸牢牢盯住谢湛,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他,突然道:“你伤哪了?”
第299章 第298章 是未婚妻
谢湛被谢夫人“押”去了闻熙堂,一同到的还有府医。
府医把脉后,认真回道:“老爷夫人放心,家主并无大碍,着了风寒,这才有些咳嗽,吃上几副药便可康复。”
谢渊点头,开口放人道:“无碍便好,回去歇着罢。”
得父亲掩护,谢湛张了张嘴,一个“好”字还没吐出,谢夫人便当着众人阴阳怪气地道:“无碍?老眼昏花的人自然看不出他伤了。伤在何处,还不老实交代!别妄想唬弄谁。”
当着府医、侍卫、奴仆等人的面被夫人下了脸面,谢渊老脸一僵。
事实上,谢夫人心高气傲,鲜少在众人面前失态,若非是向来在子女身子骨之事上异常较真,很难丢了与谢湛如出一辙的清高。
心知这回是调和不了母子二人了,谢渊与谢湛匆忙对视一眼,干脆端起茶盏,自顾自饮起茶,不再进行干预。
被父亲“抛弃”,谢湛挪了挪坐地笔直的身子,掀眸看了他母亲一眼,而后抬手以拳挡唇,假咳了声,在思索应对方法。
谢夫人目光笔直看他,不容他做假。
母亲脸上的神色,是他们兄弟们小时候犯错后最怕的那种神色。
此刻必须承认,再如何长本事的郎君,抛却掉外在赋予来的身份的那层皮,无论如何,也不过是母亲的儿子。
在谢夫人因关怀而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谢湛暗暗吐息,老实交代道:“腿上,一点小伤。”
谢夫人黑着脸挥退下人,大步上前,不容拒绝地朝谢湛道:“自个掀开。”
谢湛无奈,在父母和府医眼下,将裤腿掀了起来。
三人顿时面部扭曲了一瞬。
那纱布包扎地极为别具一格,歪歪扭扭不提,收尾处还系了个……蝴蝶结。
一看就是女郎的手笔。至于是哪位女郎,便是不用深想都能猜出是谁。
谢夫人眼神复杂无比地看向谢湛,谢湛却是神色自若,不觉有异。他这副毫不避讳的模样弄地谢夫人心火直冒,可鉴于还有个府医在场,这股子火也只能一压再压。
如此,便可以见识到一家三口的诡异情况——谢老爷悠闲饮茶,谢六郎神色淡淡,谢夫人闷声喘粗气。
府医咳嗽一声上前,打破尴尬的氛围道:“老夫给家主检查一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