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看了她一眼,心中一份痛快闪过,面上和气道:“堂姐,我们也去安华殿看看罢,听听太医怎么说。”
而听着那些人议论的话语,扶萱目光从身旁人那湿透了的胸脯上移开,干脆闭起了眼睛。
呵,手段。
论手段,谁人能比得过这位谢寺卿?
推人的是他,救人的是他,按他现下这压根不装个君子、毫不避讳这男女有别的架势,恐怕是还要借此机会,再做个大文章。
他现在可是与旁人有婚约的郎君了,招惹她作甚?
说到婚约,谢家昨日才收到扶家退回去的庚帖,今日王谢两家便已经行到了婚礼第二礼,如此作为,他谢家,究竟又将她扶家的脸面置于了何地?
往前他还曾说过,他的婚事,无论如何,都需得经过他点头同意,他既是已经点头娶那王家女,为何要使出当众救她这一招,扯上她的清白闺誉?
她扶家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古板守旧人家,父母可不会逼着她,非得嫁给什么救她于水中的郎君。
她不需他负责,更不会以这种方式应下一门亲事。
反正她先“失忆”着,既是兄妹,便不可能有何亲密举动,更不可能结亲。
谢湛垂眸看了眼怀中紧抿嘴唇的女郎,嘴角高高勾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沉声道:“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扶萱闭着眸子的眼睫一颤,暗暗吸了一口气,睁开一双美眸,神色如常地看着谢湛,“嗯。谢谢哥哥。”
“一家人,莫这般客气。”谢湛眉梢轻抬,即刻回道。
谁跟你一家人了!
扶萱差那么一点就闭了气,她再次阖上眸子,眼不见为净。
再是外头狐裘披风裹着,通身贴着的皆是湿冷衣裙,扶萱冷地缩了缩身子,不可自抑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此番动静一出,谢湛将人搂地愈紧了些,步子也从快走便成了狂奔。
**
安华殿外,太医早在此处候着,见太子太傅抱着一位女郎前来,便明白了谁是病人,他匆忙朝人见礼后,跟着谢湛的脚步,前后脚进了东暖阁。
行至暖阁之内,谢湛将人放下,等待片刻后,众人拥着余皇后走了进来。
“速去拿干净的衣裳过来!”余皇后吩咐宫女,又朝太医道:“杨太医,快给扶女郎看看,身子可是要紧?”
宫女和杨太医得令后立刻行动了起来。
见谢湛浑身上下湿透,现下袍尾尤还滴着凉水,却是站在扶女郎的榻边,目光看着她,并未退出屋中,余皇后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面上带着关怀的神色,朝谢湛道:“太子太傅还是先去换件干净衣裳罢。”
谢湛拱手施了一礼,“臣多谢殿下体恤,但扶女郎如今不识人,只认臣,臣恐离去后于她病情不利,还请殿下允臣听听太医之言。”
见他如此,余皇后不禁有了个中思量。
她亲自来看顾这位扶女郎的原因有二。一是深知陛下重视扶家,这位女郎又是扶家全家的心头肉,受她所邀进宫,如今突地落水又失忆,出了闪失,怕是在陛下那头她难辞其咎。二是,比起别家女郎,这位女郎无论是姿色还是家世,皆与太子颇为般配,按陛下暗示,是会被选为太子妃的。
可如今她这一落水,又被谢六郎所救,且谢六郎的态度是毫不避讳,难不成……谢六郎是“襄王有心”?
思此,在太医把脉当口,余皇后再道:“扶女郎毕竟未出阁,谢六郎在此,恐怕不甚妥当。”
她在试探他的态度,谢湛自然明白,不过,这个试探正是他想要的。
是以,谢湛神色自若地道:“正因扶女郎尚未出阁,遭遇此事,臣才不敢擅自离去。”
要对女郎负责任的目的如此直白明了,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余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因扶萱突然抱恙,作为宴会主人的余皇后和太子离席,这春宴自然是办不下去了。众女郎得了散席的消息,便跟着引路宫女们陆续离了皇宫。只剩王家两位女郎,以关怀为借口,跟着余皇后进了安华殿。
听闻谢湛与余皇后的对话,王芷怡的指尖掐进了手心里,仔细回想方才扶萱落水前后,脊背更是发凉。
原因无他,因她记得,第一声落水声响起的前一刻,她和王艾正行走在假山另一侧的路上,谈论着谢家问名一事。
这世间,绝对不会有如此巧合。
自小起,她便跟着母亲多次进宫,探望余皇后这位亲姨母,这御花园她再熟悉不过,假山内部有个中空的洞,一个洞口离湖并不远,儿时她便进去躲过。
谢六郎是从假山顶部跃下,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扶萱落水后跃上去,再在众目睽睽中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