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告辞转身即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朝他道:“谢少卿恐怕不知,我谦哥哥无辜被害,前途尽毁,如今能重拾信心,有多么来之不易,对我们扶家而言,是多么难能可贵。”
“……我邀你去,除了借你的名声,也想让你看看他现下充满希望的生活。不是每一个被邪恶摧残过的人,都能再回到正常的生活的。”
“……你断案无数,经你手而过的黑白颠倒之事,心中可有过数?你恐怕觉得自己不过随波逐流,或是无可奈何,那你供职一方官府,为了这大梁百姓,又到底做了什么?”
想及此,谢湛捏了捏眉心,自嘲一笑。
是啊,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石清在旁侧等了半晌,见他家公子一直盯着卷轴,一会摇头一会低笑,终于憋不住,问道:“公子,是要挂起来,还是连盒子一并珍藏起来?”
“珍藏起来?”谢湛一字一句问。
“不是准夫人作的么?”石清回。
方才他回听风苑时,扶女郎将将从转角离去,不大一会扶家人便送来了这东西。扶家送的,不是准夫人作的,还能是谁?
石清的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谢湛,他脸色一变,伸手“啪”一声将掀开的盖子压上。
“扔了。”
“扔、扔了?”石清惊诧到舌头打结,“当真要扔?”
谢湛斜睨他,“怎么?我处置个自个的东西,还得看你脸色?”
石清理直气壮道:“准夫人若是知晓你这般不珍惜,说扔就扔,该多失望!”
一听得“失望”二字,谢湛心脏一缩。
对,那双眸子中一闪而过的神色,蕴含着的,恰是这二字——失望。
**
四月十七。
晌午还是万里晴空,午后,绵绵细雨便不期而至,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下值后,谢湛回了趟听风苑,换下官服,命石清取来新作的画,这才去了乐平巷。
乐平巷与乌衣巷隔了两条街,算着常规店铺的关门时辰,这时去,“墨惜书斋”应是还要营业许久。
却不料,谢湛将将下马车,就见书斋前围了乌泱泱一片人群。作为大理寺少卿,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这些围观者,全是看热闹的。
石清替他撑着伞,听得内里似有吵闹声,侧眸看了一眼自家公子。
谢湛脸色暗沉,沉声:“进去看看。”
※※※※※※※※※※※※※※※※※※※※
作家的话
谢湛:我吃起醋来,不止自家兄弟的醋要吃,连她家兄长都不放过。
第18章 第0 28章 墨惜书斋
余浩倚着墨惜书斋门框,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抱胸轻佻道:“扶女郎若是能陪我去喝个两杯酒,扶谦的命我就先留着。”
门外围着十余个彪型大汉,个个横肉满脸,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听得余浩的话,其中几个嘿嘿笑了起来。谁都明白,与公子喝酒是怎么回事,一进屋内,没被糟蹋个几遭,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扶萱跪在地上,扶着双手捂腹、嘴角流血的扶谦,双眼通红,咬牙隐忍,欲泣未泣。
婢女玲珑和被扶谦从百花楼赎了身的婉娘,分别被人反剪双手,拉至了一旁。
玲珑闻声大吼:“你这般侮辱人,扶家不会放过你!”
“扶家?”余浩冷声一笑,“在这建康城,算个什么玩意儿!老子用得着怕?”
玲珑又急道:“我们女郎与谢家公子有婚约,谢、谢家也不会放过你!”
虽然口中吼地大声,玲珑心中却没有多大底气。女郎曾言,这门亲事未真正成之前,皆能有变数,让她莫要多言语。
可当下情况,余家不将扶家放在眼中,两位老爷并几位公子皆在外地办公职,她也不得不搬出谢家来,就盼这余浩能顾及谢家几分颜面,放过女郎。
不料,余浩却连连嗤笑,避重就轻道:“与我喝两杯酒而已,又不做别的什么,婚约就还是婚约,不打紧,回头照样嫁人。是不是啊,兄弟们?”
大汉们高声配合道:“是!不做别的!”
被这些人特意强调“不做别的”,这话立刻就变得意味深长。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对着书斋指指点点,却又不敢上前与余浩正面交锋。
谁都知道这个余三公子,当今皇后亲侄儿,京都出了名的顽劣纨绔,最喜欢打人骂人,原先就是人们惹不起的土霸王,现下还弄了个痴傻的诊断证明,那更是,无论如何猖狂都无后顾之忧的了。
谁愿意去惹,这样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一身臊?
“厚颜无耻!”扶萱恨声道。
余浩看着地上双目泛红的扶萱,抖着肩膀讥笑不止。
半晌后,待笑停,他一脚将凳子踢翻,甩着腿上前,走到扶萱和扶谦身前,恶狠狠道:“别他妈以为我不知晓,那日就是你们的人打了我的腿,还羞辱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