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炫借着往前不甚笃的私交,与她商谈后,好歹让她先将药肆留了下来,暂不卖给别家。
现下扶家的事,便是于一定期限内,凑出一笔买下药肆的钱财。
记忆回拢,扶萱深深一叹。
八十万铢……
京都几间铺子合起来也值不了这个数。
而扶家目前百废待兴,别说一个月内拿不出这般多的钱,按各位男郎的俸禄,就是凑个一年,也未必能凑出。
“轰隆隆——”
一声震撼大地的惊雷再滚来。
扶萱忆起六月,她得知“南郡公回来了”消息那日。扶家院中等她的,不是张开双臂待她奔向他的高大伟岸的伯父,而是一樽冷沉沉的黑棺。
那日也是如此。
灰幕遮住视线,黑云怒涛翻滚,长似龙的闪电乍现,响雷未止,滂沱大雨铺天盖地,如鞭子般,一条一条鞭到人心,教人痛彻心扉。
扶萱起身,朝玲珑严肃道:“抱好匣子,遮挡好了,我们去远些的东市质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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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下了整整一日。
从滂沱大雨变地淅淅沥沥,延绵不绝。
秋雨渐渐无声,如烟如雾,飘洒在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树,也淋湿了听风苑的几陇翠竹。
谢湛坐在花梨木的阔书桌后,目光沉落在桌案上的一匣子首饰上,面色黑沉。
因戈阳郡之事,他本是朝名下质肆做了吩咐,必得特意留心流来的大周之物,若有出现,及时前来回禀。
今日陡然听得消息,他还以为是这建康城谁人藏不住,要露出破绽来了。
却不料,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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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萱萱:真缺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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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第 268章 做贼心虚
翌日雨过天晴,风清云淡。
谢湛休沐,与扶萱约了去建康城西北处的丹亭赏秋。
马车上,扶萱不住地揉着眼睛,瘪着小嘴,心里慌乱不堪。
见她从一早起便如此心神不宁,玲珑宽慰道:“女郎,你莫要自个吓自个。眼皮跳,许是你这几日没睡好之过,怎知就是什么有灾将至呢。”
扶萱放下手,叹息一声,“我这不是做贼心虚么,他赠我的,我就留了手上这镯子和头上这玉花簪还在了,若是被他知晓我拿去质成了钱,总归有些不好。”
玲珑再安慰道:“女郎且放宽心。且不说谢六郎那般身份的,根本不会去质肆,即便去,也不会巴巴跑到东市罢,你挑的还是最隐蔽的那家呢。”
扶萱“唔”了声,眨了眨眼,思索片刻,侥幸道:“你说的也对,他怎会去那种地方。”
三言两语间,再吃上悦心堂的几个桃酥,那点子本也不多的心虚,便被扶萱彻底抛之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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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气清,天光澄澈。
一树红枫之侧,谢湛一身白衣风貌神俊地站着。
听得女郎谈话的声音,他从飘飞思绪中回神,不禁转眸看去。
十来阶石梯之下,阳光之中,貌美的小女郎脚步略显轻快,往他所站的方向缓缓走来。活泼的婢女在其身侧,因她的话,不时点头又摇头。
晴光正好,山色朗空。
她沉浸在自己的话语里,对周遭事物恍若未觉,神采奕然,笑容绚烂。
一时间,谢湛眼中也只装得下她那一身艳光熠熠了。
似是婢女提醒了她他的位置,她抬眸看来,眼中艳丽之美逼人心魄。
谢湛再一次听到了自己渐次变大的心跳声。
他在心中嗤笑了自己一声。饶是她视他的情意为无物,他也控不住自己的心为她奔腾跳动。
笑人不笑人?
气人不气人?
谢湛的心绪扶萱无法感知,只见他神色如惯常那般清清淡淡,便加快了步伐往他身边急行而来。
距离不远,不肖片刻,扶萱便娇喘喘地站在了谢湛身前。
“长珩,你等很久了么?”
娇笑在近,她的温香气息扑面,因是往上行来,走地急了些,耸起的雪堆便因呼吸急促而不住起伏,让本就心弦颤动的谢湛愈发心动。
他撇眸,淡声回道:“并未。”
扶萱微怔。
他也太不热情了。
二人之间气氛略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待谢湛扑腾的心跳稍作缓解,听她未再言语,他这才转眸回来审视扶萱。
说审视一点不为过,他当真想从她这处看出,她为何要质掉如此多首饰的蛛丝马迹来。
头顶独独一只玉花簪,是他赠的那只,并无耳珰,再无其他首饰。
倒是“素净”。
与这身张扬的红衣、艳丽的面容极为不搭配。
不用深入思考,他都能猜到,她这是将值些钱的全数拿去质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