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谢湛主动开口问:“江郡守恕我多言,我人在建康城,自个也没多少见识,爱好不过是吃喝玩乐那些,对现下的权门知之不多。江家,似乎在建康城没有分支,不知,这本家,是在何处?”
这便是问江乔的祖籍本营了。
江乔抬眸看了一眼谢湛,并未犹豫,回他:“荆州。”
谢湛的话表面是问他出身出处,实则,是在问他身份出处。
大梁选官多为举荐,高品级别官员推荐下品等级,选中即任用。
郡守为官四品,虽不算显贵,却也乃为上品。江家是小家门户,不显山不露水,能突然出个上品官员,除了是得穆安帝或是先帝特别提拔,便只能是依靠着哪个世家举荐。
穆安帝的提拔范围有限,除了像扶家那般军功赫赫的,旁的,极为有限。那么,最大的可能即是,他背靠了不得的世家。
而这世家,恐怕,与山上那批士兵息息相关。
谢湛正期待能从他口中得来蛛丝马迹,却不料,江乔回道:“不瞒周御史,我们江家先前乃是在百岳军中拼命的。”
本在听到“荆州”时,谢湛就心中震了震,再听得“百岳军”时,这心中疑团便更大了一圈。
不为别的,盖因这百岳军先前的将领乃是扶以问。
这便表示,江家与扶家有所牵连。
难道,江家是背靠扶家而起?
等等,荆州,江家,荆州内史江喻。
莫非,江乔乃是,那个为了国色天香、却不讨婆母喜爱的妻子,无意间害了母亲的荆州内史江喻的亲戚?
在谢湛神思飘移中,江乔又继续道:“家父在世时曾任职南郡公麾下,说起来,南郡公病故,下官该替家父去祭拜的,然又分身乏术,哎……”
既是有祭拜之情,便是说明,江父不是与扶以问相交甚笃,便是受了扶以问的恩情。
他话里话外,均在暗示江家与扶家牵连不断,谢湛不觉紧了紧手指。
他当作不明所以,朝江乔挑眉笑道:“周家虽与南郡公府上无甚交情,我在朝堂却也是常见南郡公的。扶家才迁入建康城不足半年,如今他突然病故,倒是有些可惜。”
江乔看过来,他话中是说可惜,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像是在说:故去也好。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多说,便会多出把柄,江乔不动声色,新提了一壶酒。
他笑回谢湛道:“可不是么。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周御史,来,尝尝这酒。有道是‘豫州美酒郁金香’,这‘玉琼液’便是我们豫州最负盛名的美酒,你可得好好品品。”
那酒壶是阴阳嘴。
“是么?”谢湛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仍旧眉眼蕴笑,“我呢,可得尝尝,是酒美,还是人更美啊。”
他的浑话信手拈来,江乔嘴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要一醉方休的兴致。
“来来来!”江乔说着话,亲自给谢湛斟上了满满一杯,而后便盯着他,待他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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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江喻此人,第 63 章有写,算谢湛退亲的导火索。以后还会出现。
第89章 第089章 请君入瓮
琼液入了琥珀杯,在灯光下摇摇曳曳。
淡淡酒香四溢,琴瑟在鸣,美人当下。
好一出纸醉金迷!
谢湛举杯。
杯中酒倒映着他面上和煦如春风的笑意,和长睫遮掩下,他眼中森凉如剑的戾气。
江乔“热情”,见谢湛爽快饮下,自是妥帖地又替他满上了一杯。
“江郡守的酒不错。”谢湛夸道,并未有拒绝。
喝了两杯而已,谢湛目中渐起迷离。
他扯了扯衣襟,抬眸看着身侧跪坐的两个花娘,伸手往她们身前的桌案上,不急不慢地“咚”“咚”地一下接一下敲着,笑意从薄唇渗出。
“往前我也是能喝的,今日怎才两杯,这身子就热地有些不大听话了,嗯?”
他眉眼带欲,笑地风流。
花娘们被他盯地面红耳赤,既然客人已开口,不管是否真在问她们话,都要答话的。
一个花娘大着胆子回道:“公子有所不知,玉琼液可最是醉人的酒。”
“是么?”谢湛拉长了尾音,声音压地极为暧昧,“可有解酒的法子?”
话到这个地步,谁还听不出意思?
江乔心忖可别抵不住将这几人给弄死了,面上却是一副恭敬姿态,撑着桌案站起身,朝谢湛道:“下官方才听下人汇报,家中临时来了客,这便不陪周御史享用汤汁了。周御史今日大可歇在这雾山,小夫人那头,下官定会安排妥帖。”
谢湛捉住一个花娘的肩膀,目光炯炯落在她脸上,头也不回地朝江乔道:“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