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竹床上缓了缓兴奋的心情,他打开包袱,归置好各样物品,去后院浴房沐浴。
浴房正中以松木制成圆池,山中的天然热泉汩汩流过,与松木激出清香。
浴房四面有窗,打开便可一边沐浴一边赏景。
皇宫都没有这等灵巧的设计,果然还是师门最好!
沐浴后换上从前麻布衣,头发拿木簪随意一束,脚踩木屐,揣着双手“嗑嗑”地走出去,没走多远,便看见三师兄挽着裤管站在河边。
“小师弟,稍后吃暖锅,三师兄给你抓鱼虾!”
“好!”
姜宣开心地小跑过去,三师兄的本事他最清楚,抓鱼无需工具,只需利眼利手,看准了往河里一点,鱼虾登时就像人被封了穴道一样,呆呆地不动了。
于是三师兄在前面点,他在后面捞,很快就装满了小鱼篓。
抱着鱼篓回主院,一张大桌摆在庭中,上面架了三口暖锅,鲜汤咕噜咕噜,周围摆着是各色河鲜、山珍与蔬菜。
大伙儿分长幼坐好,老师因为正在辟谷,与徒弟们说了几句,又笑眯眯地揉了一会儿姜宣的脑袋便离席去打坐,徒弟们早已习惯,这下更加自由。
猛吃过一阵儿,姜宣略有满足,停下来吸了吸鼻子,目光在席上逡巡,最后落到一处。
“四师兄!你杯子里是什么?”
“哦,这是我自酿的酒。”
“好香!我也要喝!”
“不可不可,你肚子里有小娃儿,不能沾酒。”
先前骆雪霜已来信说明了姜宣的情况,大伙儿一合计,决定姜宣回来以后只要不自己提起,他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暗中观察。
姜宣倒是还好,不介意地讨价还价道:“一口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师兄笑着,坚定地摇了摇头。
姜宣没辙,只能继续吃菜喝汤,不由地想四师兄真厉害,能酿出味道那么独特的酒,大师姐也厉害,三师兄也厉害,唔,大伙儿都那么厉害……
他想得有点苦恼,咽下菜放了筷子,认真地说:“师兄师姐,我觉得我有好多东西都没学,以前也不是特别用功,我这回想好好学个什么,唔……”一手托腮思索,“学武功当剑侠行不行?”
大伙儿一听,面露难色:“学武讲究童子功,你都二十了……”
“十九!”
“大差不差。”
“那不当那种飞天遁地一剑山崩特别厉害的剑侠,就当普通剑侠呢?”姜宣争取道。
“行啊,强身健体嘛,但现在不行,现在你有孕。”
姜宣苦下脸,过了一会儿又提起兴致:“那我跟大师姐学医炼毒!”
“草药毒粉会影响胎儿。”
姜宣眨眨眼睛,继续提议:“那学铸剑!”
“上山采矿、烧水烧火、日夜锻打,你有身孕,吃不消的。”
“……啊。”姜宣彻底无奈,“那我这几个月干什么呀?”
“读书呗!”一人道,“你读书,小家伙在肚子里跟着读,到时生出来个文绉绉的小书生,长大以后考状元!”
“什么考状元,你傻啦?咱小师弟的孩子可是一生下来就要……”
大家伙儿说上了劲头,一时忘了,话到此处众人一愣,姜宣也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单说小宝宝他没所谓,可一联系到季恪他就……
不自觉地有点悲从中来。
或许是因为终于又和最疼爱他、最体谅他、最能让他说真心话的人们在一起了,他“唰”地一下红了眼眶,然后“啪嗒”落下一大滴泪。
大伙儿吓坏了,连忙拥到他身边,安慰的安慰,道歉的道歉。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再不提这些事,小师弟别伤心啊!”
“没关系!”姜宣使劲儿一抹眼泪,执着道,“可以说!就要说!我要把季恪如何如何坏都告诉你们,我要你们也批评他讨厌他!你们都不知道,他一开始装作很好的样子,我就被蒙蔽了……”
仔仔细细讲了宫中的事,一边说一边抽泣,最后趴在桌子上,双眼红通通的。
“就是这样。”姜宣低声嘟囔,“你们说他是不是坏透了!”
“就是!坏透了!天下怎会有这样的恶人!”
“我看大师姐不应治他,应该再给他下个毒!”
“以后若见着他,我定要将他胖揍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
“小师弟终于逃离魔掌,实在可喜可贺!”
“小师弟受委屈了,今晚开始,咱们像你小时候刚来时一样,每天一人轮流陪你睡觉,跟你聊天!”
姜宣立刻感动地说“好”。
倾诉舒坦了,他再次笑起来,大伙儿也笑起来,继续开开心心地吃暖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