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说完,姜宣一愣,这些年来的种种突然一下子全部冲到心里面,他特别委屈,心也越发堵,哗啦哗啦地就哭了出来。
他低下头,用手背使劲儿一抹眼泪,憋了好久好久的话再也忍不住了。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傻,傻死了!这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傻的人!呜……你让我去师门我就去师门,你接我去你那里住我就去你那里住,让我走我就走,让我成婚我就成婚!你说季恪喜欢我,让我听他的话,我当然也相信也照做!你从来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但是没、没关系!呜……因为你是我哥哥,你为了我好,你已经那么辛苦了,我怎么能、怎么能不懂事不听你的话……”
姜守站在床边,瞠目结舌彻底愣住。
的确,如姜宣所言,他们兄弟俩自小相依为命,他是哥哥,比姜宣大了将近十二岁,自然要把一切都为姜宣考虑好、安置妥。
只要姜宣安稳幸福,再苦再难也没事,抛掉性命也无妨。
这是他做哥哥的责任。
但也同样如姜宣所言,他从来没问过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因为每次无论他说什么,姜宣总是笑呵呵地答应,和季恪成婚时也一样,他就以为他是真地满心欢喜。
“宣儿。”姜守哽咽了,手也抖了,“是哥哥对不住你,哥哥不该自以为是,原来、原来这些年一直是你……在对哥哥好。”
更多泪水从姜宣眼中滑了出来,他终于“哇”地大哭了一声,像小时候每次见到哥哥时那样伸开双臂。
姜守快步走来坐在床边,两兄弟紧紧抱在一起。
许久。
姜宣哭声渐低,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一辈子都在师门。”
姜守意识到了什么,问:“你想回师门?”
姜宣没有答话。
姜守便道:“事已至此,你稍安勿躁,先不要再跟陛下顶着干。等陛下消气,我会跟他好好谈一谈。”
片刻后,姜宣终于还是不甘心:企恶峮群更新易乌儿二漆雾尔吧宜“哥哥,你跟季恪认识了那么久,从来都没听说过白玉弓吗?”
“没有。想来他俩相识是在我与陛下相识之前,正值陛下落魄,或许也正因此,陛下才对那姓白的念念不忘。”
姜宣微微不快地“哦”了一声。
姜守小心翼翼地问:“宣儿,你……喜欢陛下么?”
姜宣一愣。
鼻子又有点酸。
他近来已经哭过好多回了,不能再哭,尤其是不能为了季恪哭,便忍着,第一次仔细地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轻轻地说,“曾经我以为我喜欢,但现在发觉好像不完全是,说不清楚。”
“没关系,你还年轻,不清楚很正常。”姜守摸着姜宣的头顶开导,“也许再过些时候就清楚了,也许这一辈子都不清楚,那也一样没关系,人又不是非得弄清楚这个。”
姜宣觉得好有道理,使劲儿点头,而后抬头笑问:“那你清楚么?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么?”
打从刚刚懂一些事开始,他就经常这么问姜守。
从前姜守总是说没有、不想、顾不上,以至于这次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会听到那些话,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刚一问完,姜守的表情就变了!变得很不自然!
姜宣立刻懂了,喜上眉梢道:“哇!那人是男是女?”
姜守尴尬而幸福地笑,低声说:“男的。”
“那他也喜欢你么?”
“嗯,喜欢。”
“那他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驻地,我们说好了,倘若这次顺利,回去之后我就与他成婚。”
“哇……”姜宣又好奇又安慰,这是他近来最开心的事。
当晚他失眠了,却是愉快的失眠。
他一直在想象哥哥和喜欢的人成婚,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
他也想通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三日后,身体基本恢复,姜宣坚决不让姜守再彻夜不眠地照看他,坚决地推着姜守去睡觉。姜守拗不过,只好听话。
他就趁这个空当去殿外唤来侍从,小小声地吩咐——
“你去告诉陛下,说我要跟他谈谈,就现在。”
第24章
这个时辰,季恪像往常一样,在御书房批奏折。
姜宣站在门边,闻着熟悉的沉香,望着熟悉的摆设,以及在御案前端坐的熟悉身影,心境完全不同了。
从前他但凡去找季恪,心里就总是很高兴,因为他是去找夫君,一个非常非常喜欢他,与他最最亲密,他也愿意去认认真真喜欢的人。
他会专门去找季恪身上的优点,像欣赏一朵漂亮的花或名贵的宝剑。
可现在,即便季恪还是漂亮的花或名贵的宝剑,却不再发光,不能令他的心怦怦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