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恪想着那幅画面,笑了起来:“难得下雪,让他多玩一会儿,你晚些时候再去教授武艺吧。”
王至躬身:“陛下圣明慈爱。”
季恪脸上的笑容放大:“君后到蜀州了?”
“是,今日奏报刚到,正要呈给陛下。”王至从怀中取出奏报,恭敬地双手举高。
此奏报乃是季恪命大内侍卫另行出发,一路暗中观察所写,并非为观察姜宣,也并非仅为观察义诊相关人事,而是观察沿途地方官员处理公务与百姓生活之实情。
顺带着报一报姜宣过得好不好、水土适不适应,需不需要给予其他关怀。
故而是挺机密的奏报,季恪御览之前,王至不能拆看,如此亦有利有弊,譬如倘若王至能够提前拆看,那么这份奏报他一定不会毫无预警地就交给季恪。
季恪修长有力的手指无比自然地拆开奏报,无比自然地低头,入眼是亲信侍卫无比熟悉的字体,他想象着姜宣可爱的模样,然后……
笑脸陡然一僵。
“有人明确对姜宣表示了好感,如此狂妄之人还不止一个,姜宣的态度也很友善。”
底下人在这等事上的措辞一向克制,能这样说,就代表实际情况一定已经非常严重!
强烈的危机感当头罩下。
季恪定平面色,深邃的双眼微眯,奏报被宽大的手掌攥成一团。
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王至一愣,武人的本能令他敏锐地发觉了前方气场的变化。
此时此刻,季恪整个人比这场雪还要冰冷百倍。
三日后。
大宁天子安排好了政务,带着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出门,只知道这趟出门极其极其重要的小皇子离开皇宫,轻骑简装,快马加鞭,直奔蜀州而去。
远方,正在义诊的姜宣鼻子痒痒,忍不住别开头,打了个很大很大的喷嚏。
第76章
飞驰的马车上, 季恪心乱如麻,抽丝梳理毫无结果,只希望车速能再快一点儿。
按理说骑马最快, 可他带着小山儿一起, 小家伙只能坐马车。
先前也犹豫过要不要带小山儿,思来想去,一则考虑到孩子与姜宣许久未见, 理应带去一解父子俩的思念之情,再则他有点信心不足,生怕独自前往, 无法令姜宣改变, 有小山儿在, 多少能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这一两年相处下来,一声声又尊敬又依赖的“父皇”真心真意,作不得假。
掀开车帘,青山绿水不断后退,季恪的拳头缓缓攥紧, 片刻后松了车帘,来到小案几后坐。
提笔蘸墨并非处理公务,而是给姜宣写信, 他实在等不了了。
手下侍卫写奏报到他看到奏报, 再到他启程、抵达, 满打满算需近十日;
而手下侍卫在奏报中那样写, 就说明那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到了不报不行的地步。
如此说来, 任何一个瞬间姜宣那边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又急又惶恐, 只能先写信,让最快的信鹰送去,以期尽力阻一阻。
哎,曾经姜宣就说过要多认识些人、多谈谈请,后来被事情打断,他还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没想到姜宣居然还记得,居然还来真的。
季恪皱着眉头,指尖用力笔走龙蛇,片刻后蹙眉加深,将信纸揉了,铺开另一张重写,片刻后蹙眉更加加深,再次揉了,如是反复,越来越烦躁。
许久没出门,一直趴在另一个窗边快乐看风景的小山儿就奇怪了。
他从软榻上跳下来:“父皇你在做什么?”
季恪不要求他守礼,他在季恪身边亦十分随意,父子宛如朋友,眼下便好奇地抓起一个纸球。
季恪立刻握住他准备打开纸球的手。
小山儿一愣:“不能看么?”
“并非不能,而是……”
有些丢脸。
小山儿的性情很好,平和舒展,遇事虽有好奇,却不执着,季恪阻止他便算了,把纸球放下,又问:“父皇咱们突然出门到底要去哪里呀?”
季恪道:“去找你爹爹。”
“什么?!”小山儿立刻惊喜,举起双手一跳,“好棒!可以见爹爹了!父皇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的话我就能多高兴一会儿啦!”
完全没意识到季恪截然相反的神态。
季恪心情复杂地垂下眼帘,余光里正是那些被废弃的纸团。
“宣儿,听说有人向你表白……”
“宣儿,我从奏报中得知了一件关于你的事,你稍安勿躁,我没有监视你,而是……”
“宣儿,我与山儿正在来蜀州的路上,咱们不日即可相见……”
“宣儿近日可好?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
写了许多个开头,他都觉不好,直接问太唐突,委婉一点儿又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