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恪则依旧高挑英俊,记得大婚之时,他尚不足二十五岁,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褪去了初登帝位时的少许青涩与冲动,如今的他在许许多多经历的浸淫之后,俨然是个非常成熟稳重的天子了。
明白什么要做、什么不要做,知道什么该舍、什么不该舍,偶有情绪,却不会被情绪牵走。
如果说曾经的季恪内心孤僻脆弱,甚至有些阴鸷,但现在的他完全变了,现在的他,内心宽广坦荡,胸怀宛如大海。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变化。
但是季恪真地做到了。
他的确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真正成熟呢?
问道大会结束后,按照礼节,停仙门要迎天子前来奉茶,期间姜宣躲了,是听老师的话,随心所欲不要纠结。
奉茶结束后,季恪自然没有立刻就走,他去往姜宣的住所,打算问一问,今日的姜宣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走一走聊一聊,或是一起去教小山儿射箭。
姜宣也自然知道他会来,这一次,他很干脆地答应,很干脆地去后山,看完了季恪和小山儿友好认真的教学,看着日头渐渐西斜,季恪的脸上又露出了不舍的神情。
天黑了,他得下山。
除非这座山上有人留他。
可是他心里清楚,那个人并不会这样做。
不过人生也会有意外之喜,作为对长久的、真正的努力的奖赏。
夕阳笼罩,河边的草地上,姜宣背着手,认认真真地说:“你听好,我想明白了,从此刻起,以前的一切一笔勾销,我就当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你。你若喜欢我想追求我,就尽管来吧,能不能追得上,看你自己的本事!”
夕阳余晖照在身上暖暖的,正如此刻姜宣脸上飒爽肆意的笑容,正如此刻季恪不断翻滚的内心。
第73章
数日后, 姜宣收到季恪的来信,邀请他下山前往官驿,说有重要事情相商, 为免打扰隐青山道门清静, 劳烦他走一趟,若是可以,便定个时间, 让车马在山下迎接。
言语文雅,礼数周全,丝毫不见天子之威。
这些年来, 季恪焕然一新, 不久前姜宣的话又宛如一剂立竿见影的灵药, “唰”地给他加了层光芒,让他由内而外地年轻了好多、活泼了好多。
譬如这邀请信,活脱脱透出一个富贵公子抑制不住的期盼与喜悦。
姜宣看完,把信折好,铺开白纸, 随便研研墨,随便拿了支笔,不顾格式随便写道:可以, 但不必接, 我自己溜达着就去了。
自打他松了口, 就知道后面季恪肯定会有许多追求讨好的招数, 他做好准备了,却没多少期待, 因为季恪古板,恐怕想不出来出乎意料又令人心动的手段。
他说有要事, 应该就是真有要事,普通去去就好。
姜宣独自下山,一面走一面在镇城里随意逛,逛到脚有点累的时候拐向官驿,正好歇息。
季恪没有第一时间见他,可能他来得太突然了,季恪还有公务。
他便随着侍从指引,来到暖阁等待。
喝了一盏茶,吃了两个果点,外面传来响动,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姜宣口中嚼着果点望过去,猝不及防地一噎一瞪眼——
“咳咳咳……”
赶紧端起茶杯猛灌。
“宣儿!”季恪迎上来,关切地帮他拍背,“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姜宣端着茶杯按着胸口咳咳咳了好一阵儿,总算缓过来,抬头十分古怪地转眼睛,匪夷所思道:“我才要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万万没想到,季恪居然特意打扮了!
穿了一身非常亮眼的孔雀蓝色云锦袍,上面用更加亮眼的金线绣了繁复的纹样,腰间大带上嵌着五颜六色的珠宝,还有金制的袖口箍、剔透的玉扳指,腕上的棕木色手串……唔,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最是不同,因为那正是自己曾经怀着满腔爱意买给他却突遭巨变未能送出的那一挂!
原来他一直保留着。
再往上看,一向全束的头发放了一半下来,其余的用高高的镂空金冠固定在脑顶,头发涂了油膏,十分黑亮水滑,脸上似乎也搽了香粉,显得白嫩而有光泽。剑眉修过且描了几笔,近处看来十分明显,嘴唇好像也擦了什么东西,比平时更红润一些。
浑身还散发着幽香。
难以想象。
毕竟季恪一向不打扮,穿戴方面只保持着突显天子身份的礼制规格,从未考虑过名不名贵、耀不耀眼、好不好看,出巡在外或需隐藏身份的时候则更简单低调,今天这是怎么了?
所以方才他让自己等待,不是因为忙公务,而是因为……去打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