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深玄心中清楚,诸野是武官,据说京中武官中,再无人的身手能同他一般好,莫说是他在几步之外听他们交谈,若他有心,只怕连临屋中人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他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袒护,谢深玄不由微微弯了弯唇角,正觉自己此刻有了个好靠山,那当是无往不利,就该在今日,狠狠揪住严斯玉骂上几——
不行,他不能骂严斯玉。
他可不想让严斯玉就这么爽到。
严斯玉当然也听得出诸野话中的袒护,他已从眼线得知诸野与谢深玄近来关系亲近,像是要重复当年江州的紧密,想到此处,他不由扫了一眼谢深玄,像是在观察谢深玄面上的神色,而后再看向诸野,也不怎么觉得气恼,仍好声好气同诸野客套,道:“听闻诸大人进来因伤病休,不知诸大人如今伤势如何了?”
诸野:“不错。”
谢深玄:“……”
严斯玉:“呃……”
严斯玉问的是伤势如何,又不是身体如何,他怎么能答不错啊!
可严斯玉并不受挫败,他知道诸野话少,不太容易相处,他也已习惯了此事,只是自行往下道:“诸大人,我记得你我上次相见,还是在猎场。”
诸野:“宫宴。”
严斯玉:“……啊?”
诸野:“除夕宫宴。”
严斯玉:“……”
严斯玉僵了片刻,还是道:“去岁秋猎围场一别,文瑶便对诸大人念念不忘。”
谢深玄:“……”
等等,文瑶?
谢深玄不由又想起了京中的那个传闻,诸野能力出众,又是天子近臣心腹,前些年同严端林走得近一些,严端林便想方设法要收买他,这其中之一的法子,便是想令诸野做他的乘龙快婿。
严端林子嗣甚多,可嫡出的却只有二子一女,他那幺女在家中极为受宠,听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若谢深玄没有记错……那位严小姐,好像就是叫文瑶。
他心中一沉,只觉略凉了一些,忙不迭回首去看诸野回应,诸野只是蹙眉看着严斯玉,神色冷淡,令人实在看不出他心中想法。
严斯玉说:“文瑶对诸大人的称赞有佳。”
诸野:“……”
严斯玉:“特别是诸大人的骑射之术,令人过目不忘。”
诸野:“……”
严斯玉:“她已缠着我说了许多次,要我若是遇到诸大人,便请诸大人来家中喝一杯茶。”
诸野:“……”
“诸大人?”严斯玉见诸野始终不言不语,略微觉得有些奇怪,“诸大人……意下如何?”
他每说一句话,谢深玄的心便沉一些,他心中清楚,严斯玉这些话,大多都是为了用来激怒他的,大约是觉得他难以接受身边亲友同严家有太多联系,才故意要昭示诸野同严家亲密,朝中那传闻又由来已久,那他说自己的妹妹对诸野有所仰慕,当然顺理成章,似乎也很正常。
可谢深玄紧蹙双眉,心中憋闷,就算这传闻是假,可听严斯玉如此说来,诸野似乎同那位严小姐多有接触——
诸野:“我有一事不解。”
他终于开口,就此打断了谢深玄的胡思乱想,那还算温善的态度,也令严斯玉的眸中带了几分笑意,觉得自己这计谋大概是要得逞,就算诸野要拒绝他的邀请,他也以此举成功在诸野和谢深玄心中扎了一根刺。
特别是谢深玄,他看谢深玄这幅模样,大概是又要发作——
诸野慢吞吞说道:“上回秋猎,我人在江州。”
严斯玉:“啊?”
诸野:“玄影卫中,是唐练代我去的。”
严斯玉:“……”
诸野:“严侍郎说的人,应当是唐练。”
严斯玉:“这……”
诸野回眸一看,唐练果真还在太学之中磨蹭,就在不远处,正扯着刚送了马儿回马厩的小宋低声交谈,他便还好心为严斯玉指了指方向,道:“那是唐练。”
严斯玉:“……”
谢深玄:“……”
他们几人同时朝唐练看去,唐练惊慌抬首,尤为不解,可不论怎么说,他还是用力挥手,朝着几位大人露出了灿烂笑意。
严斯玉终于深吸一口气,道:“这……这是误会。”
诸野却又摇头,打断了严斯玉的话。
诸野:“还有一事,我也不解。”
严斯玉:“……诸大人还有何疑惑?”
诸野望着谢深玄,将那清冷的目光停留在谢深玄身上,慢吞吞说道:“文瑶……是何人?”
严斯玉:“……”
片刻尴尬沉默之后,严斯玉笑着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