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字写得极为端正,每个字都有拳头大小,好让裴麟能够清清楚楚看出这两个字中的笔顺和结构,又特意多写了几张,令裴麟观察他落笔时的姿势与用笔的模样,随后才放下手中的毛笔,询问裴麟:“看明白了吗?”
裴麟又眨了眨眼,不明白谢深玄的意思。
他对这些东西全无研究,他只能看得出谢深玄的字很好看,反正比军中所有人都好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字迹总让裴麟觉得有些熟悉,他似乎在何处见过同谢深玄极为相似的笔迹,可除此之外,他便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就算不会其他字,也不能将名字写错。”谢深玄认真道,“这样吧,你的文章我收下了,也不必再费心修改了。”
裴麟松了口气。
谢深玄:“但先将名字回去临一百遍。”
裴麟:“……”
谢深玄:“这不是什么难题,照着写就行。”
裴麟:“……”
谢深玄又对他笑了笑,说:“不必着急给我,慢慢来便好。”
裴麟呆呆看着谢深玄唇边温和的笑意,再垂下头,认真看向谢深玄特意为他写好的,作为学习标准的那两个字。
嗯,写满一百遍也只不过是两百个字而已,比起写文章来说,这当然不算是什么难题。
就算只有两百个字,可……可他的名字……麟……把这个字写上一百遍……
裴麟觉得,自己说不准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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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谢深玄又去了赵玉光家中一趟。
他起了个大早,赶着首辅上朝之前匆匆前往,外头的天色还未亮起,诸野竟然已侯在了门外,靠在诸府门口那残缺的石狮一侧,正等着谢深玄出来。
谢深玄很惊讶,他未曾告知过诸野今日他要提早出门,除非诸野能够未卜先知,亦或是彻夜守在门外,否则他怎么也不该在此处出现。
谢深玄只得讶然看向诸野,惊讶询问:“诸大人,您……”
诸野回答:“很巧。”
谢深玄:“……”
什么很巧,这已经是刻意了吧?!
他不由便想起了些朝中谣传来。
这些年来,朝中总有传言,说玄影卫几乎知晓朝中所有人的秘密,他们或许连朝中官员夜中究竟吃了什么都知道,这等胡言乱语,谢深玄本来是不信的,可此时在门外见到诸野……此事,他不得不信。
谢深玄实在没有当面询问诸野的胆子,这等朝中秘辛,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他飞快溜回马车内,待放下车帘之后,方才恍惚想起——不对,就算玄影卫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出门,可诸野又为什么非得起这么早来陪他一道出门?
他越想越觉得诸野近来古怪,他与诸野已多年不曾有来往,近来这几日的接触,加起来已比这些年都要多了。仔细想来,他入京已有七八年,入朝也已快五年光景,这些年来,诸野从未想起过要同他一道上下朝,可这几日倒是恨不得与他寸步不离。
谢深玄略一思忖,觉得此事大概只有能两种可能。
要么诸野是在监视他,要么便是他年初遇刺过一次后,诸野……很担心他。
监视之事,总不可能轮到玄影卫的指挥使亲自出马,可若是保护……常言有之,关心则乱,若真忧心一人,令他人来替代庇护或许总难令人安心,唯有自己跟随在他身边,方能得些许心安。
可诸野……真的会这么担心他吗?
……
赵府距谢家本算不得太远,由不得谢深玄胡思乱想上片刻,赵府便已到了。
他们来得匆忙,未曾事先告知首辅,只是由谢深玄掐算了首辅平日上朝的时间,想在首辅还未离家之前堵住他,也正因如此,他可没多少时间在胡思乱想中拖延。
谢深玄压下心中思绪,匆匆下了马车。
他们来得正巧,小宋还未来得及上前敲门,首辅便已推了门出来,正与他们撞了个正着。他一见谢深玄便满面笑意,一点也不觉得谢深玄这么早来他家中拦他的举止奇怪,还有些难抑心中激动,笑吟吟道:“啊呀!深玄!你来了啊!”
谢深玄:“……”
谢深玄开始紧张了。
首辅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却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时间仓促,不能请你留下来喝个茶。”首辅很是愧疚,“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
谢深玄:“……”
谢深玄想了想这几日所见赵玉光的境况,再看看首辅那笑出满脸褶子的模样,越发觉得这事情古怪,似乎有些超出他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