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家早已做好了准备,画舫之上,酒菜一应俱全,却全无一人,这大约也是谢深玄特意吩咐过的,他二人私下相处,若有外人在旁,难免会觉拘谨,可若真没了外人时……两人竟也不由有些难以出口的紧张。
谢深玄靠在一扇窗侧,沉默不言看着窗外月色,这位置总令他觉得有些眼熟,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的诸野,这才想起来——那日太学接风宴时,他似乎就是坐在此处朝外看着诸野的。
其实那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诸野平日并不忌讳喝酒,他的酒量也绝不算差,可那日他却特意要朝外去,在外头呆了那么久,总不会是专门在外头等着那日的刺杀吧?
谢深玄几乎立即便收回目光看向了诸野,问:“那日接风宴时,你不会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刺杀了吧?”
诸野怎么也没想到谢深玄会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来,可如今他已不需对谢深玄隐瞒,他稍稍想了片刻,还是点了头,道:“到东湖后,我才收到消息。”
谢深玄皱起眉:“既已知道此事,你当时为何要一人登船?”
诸野一顿,有些不知应当如何回答。
谢深玄:“你不会是想诱他们出现,再想法子将他们都抓了吧?”
“我登船之前方知此事,只能让小宋回去传话。”诸野蹙眉解释道,“玄影卫应当不会来得太迟,可我还是不放心,便决定在外看看情况。”
谢深玄:“就算后知此事,你也可以同伍兄说上一声,令画舫停在岸边,至少先避开此事再说。”
诸野:“……”
谢深玄:“你还是想诱他们上钩,对吧?”
片刻之后,诸野点了点头。
谢深玄忍不住再重重叹了口气。
很好,此事的行事作风,实在很符合他对诸野的印象。
可诸野却又说:“我只是没想到那日你会出来。”
谢深玄:“……”
诸野只得再做解释,道:“我看此处适于防守,若我一人在外,能将那些人拦下,等到玄影卫赶来此处——”
谢深玄:“真是胡闹。”
诸野:“……”
诸野立即便闭了嘴。
他明白自己又说错了话,谢深玄绝不会喜欢他做出这等以身涉险的事情来,就算此事已经过去,而今他们也已无法更改,可这毕竟是他当初犯的错,那么在谢深玄提起的时候,他自然是要老实认错的。
诸野已垂下眼睫,几乎毫不犹豫道:“是我的错。”
谢深玄:“……”
诸野:“我不该以身犯险,若还有此事——”
谢深玄皱眉:“还有此事?”
诸野:“呃……”
谢深玄:“今日总不会还有人来行刺吧?”
诸野连忙摇头,莫说今日,自他与谢深玄关系好转之后,玄影卫已许久不曾收到有人想要行刺谢深玄的消息了。
这几日谢深玄便要离京,诸野原担心会有人在路上动手,便格外关注此事,可京中之人并无动向,向来是因为他也要随谢家人一道动身,没有人敢来犯这个忌讳,只是这种事他并不能十分肯定,到来也只能是颇为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应当不会。”
谢深玄:“……应当?”
诸野:“我并未收到此事消息。”
谢深玄点头:“好,那就当做没有。”
诸野不知谢深玄为何要这般说,他只能习惯性一般跟着谢深玄点头。
谢深玄这才又清了清嗓子,先垂眸给自己倒了杯酒,定了定心神,而后方深吸上一口气,说:“上次我说过,要时常给你上药的。”
诸野一怔:“什么?”
谢深玄可不理会他的疑惑:“这药膏一直放在我这儿,你也不曾拿走。”
诸野这才想起上回谢深玄说的那药膏,那日到最后,他二人厮混胡闹,早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之后一段时日,谢深玄也一直未曾提及,诸野不知谢深玄为何心血来潮忽然提起此事,可他早已习惯了谢深玄的跳脱,反正谢深玄同他说话时,他只需点头便好了。
“我……我表兄说过。”谢深玄又喝了一口酒,再板正着脸色清了清嗓子,说,“这药需得日日使用,若是断上一两日,效果可就没那么好了。”
诸野依旧在认真点头,他极为认真听着谢深玄的话语,却显然压根没有听懂谢深玄话语之中的暗示。
“前几日事情太多,我都将此事忘记了。”谢深玄继续努力暗示道,“之后大约便不必这般忙碌……”
诸野:“嗯,是。”
谢深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