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京中诸多与谢家有生意来往的商行,听说谢家的少东家进了京,诸位掌柜接连亲自登门拜访,因而谢慎又忙过了一日,直至午后,方推脱了所有应酬,去寻了谢深玄。
只说他难得来京中一趟,又与谢深玄多年未见,那入京的第一顿饭,他必须得同家人一道吃。
这本是谢家家宴,去的人除了谢深玄与谢慎外,便只有贺长松,诸野莫名便被带上了,他茫然被谢深玄强令扯出了门,又在谢慎那满带笑意的热情相邀下点了头,骑着马随谢家人一道前往临江楼,心中还很是茫然。
譬如他不明白为何谢家家中小聚也要去临江楼,更不明白他怎么就被拉上了,而待到临江楼内后,掌柜的早得了吩咐,知道这是谢深玄与兄长小聚,却好像压根没觉得诸野跟着来很奇怪,他热情相迎,远胜谢深玄一人来此时热切,离开之前,倒还特意要同诸野与谢深玄说上一声,道:“诸大人,您上回的题字——”
诸野僵住。
“小人已令人悬挂起来了。”掌柜乐呵呵说,“就在谢少爷先前的题字一侧,诸大人可要过来看看?”
诸野很是尴尬:“……不必。”
谢深玄却登时来了兴趣:“挂在哪儿了?”
谢慎也颇为好奇:“什么题字?带我过去一道看看吧?”
诸野:“……”
诸野几乎连耳尖都涨红了。
若只有谢深玄去看,他倒还算能接受,毕竟谢深玄总喜欢逗他,有如此举动本是寻常,可谢慎竟然也要去看……他与谢深玄笔迹几乎相通之事,朝中是已传得人尽皆知了,可此事应当还不曾传到江州,谢慎不可能知晓,可今日若叫谢慎看到了,且不说谢慎究竟会有何反应,诸野大概会觉得自己再也没脸回江州了。
谢深玄瞥了一眼诸野,见诸野神色虽无变化,可耳尖泛红,这幅窘迫模样实属少见,他有些抑不住唇边笑意,觉得事情到此便好,不必真将谢慎领到他二人的字画面前,否则谢慎回去后十之八九会同他父母提及此事,他可不想此事在江州疯传,便主动挑了个话题,将谢慎的兴趣全引了过去。
贺长松今日在太医院上值,还要稍迟些时辰才能到临江楼,几人喝着茶等着他,如此闲谈了几句话,谢慎大约是太过无聊,不知怎么便将话题转到了谢深玄身上,唉声叹气,说谢深玄一人在京中,以至家中所有人都很是担忧,说着说着,这话题再一转,谢慎直接便问:“深玄,入京之前,母亲可让我好好问一问你。”
谢深玄还不知谢慎这一句话语的凶险,只是问:“问什么?”
谢慎:“你今年便已二十四了,到底打算何时成家啊?”
谢深玄:“……”
谢深玄僵住了。
这话他母亲写信时总要提上一句,他早已习惯了,可纸面之上的习惯,远远比不上谢慎这么直接当面的询问,毕竟信上的问题,他可以装作看不见,就算不回答,母亲也拿他没有办法,可今日谢慎这么当面问了,他若不回答……此事只怕不会那么轻易便过去。
谢深玄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杯中的茶,干笑一声,道:“今日这茶倒是不错。”
谢慎又道:“你就算不打算成家,若有了心上人,也该同母亲说一声,好让母亲安心啊。”
谢深玄移开目光,又道:“表兄怎么还不来,太医院内想讨一日休假,原来也这么难?”
谢慎:“你不会连心上人都没有吧?”
谢深玄:“……”
谢深玄不知自己应当怎么回答。
心上人?
他当然有,当年在江州他便有了,只是这话他难以出口,更不用说他这心上人像个木头,他竭力暗示许久,他却丝毫未察,令他不知自己究竟还应不应该再努力多靠近几步。
此事他更不敢对谢慎说,他不想此事传回江州,也怕母亲听说后反而要失望,他只能再胡言乱语,编出些借口,道:“古语说——”
谢慎:“古语说什么不重要,你究竟怎么想才比较紧要。”
“先立业再成家。”谢深玄飞速小声说道,“我年初刚被贬职,我还没立业,没有心情成家。”
谢慎:“……”
谢慎叹了口气,无奈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茶,那神色却仍显得忧心忡忡,显是放不下心来,他又瞥了眼坐在谢深玄另一侧的诸野,重重叹了口气,唤:“诸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