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只听见了后头那句话的前半句。
另一名太学先生却没有汪退之这般乐观:“可若诸野偏袒谢深玄,那我们半年试时,又该如何得——”
汪退之咳嗽几声, 似是提醒他此处人多眼杂,若是闲谈什么谢深玄与诸野的“八卦”便就算了, 骂几句谢深玄也没问题,反正此人惹人厌恶, 可其余之事, 最好还是不要在此处提起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一些, 谢深玄已听不清了,只不过后头的话,对谢深玄而言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对,他站在原处待了一会儿,心里全是方才汪退之所说的那几句话在飘荡。
嘿嘿,诸野偏袒他恋慕他, 还能与他天长地久。
谢深玄努力压下已经忍不住不住扬起的唇角,总算记着他还需去看看诸野与唐练究竟有何事正瞒着他, 寻了个空子,趁着那几名太学先生忙着闲谈吃饭未曾注意到他, 溜下了临江楼,朝着方才唐练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只看见唐练的身影一闪,似是跟着诸野进了一旁的空屋——临江楼总备有这种地方,以防来往的达官贵人临有要事处理时寻不到去处,他们看起来却有要事处理,或许还是玄影卫的公务,谢深玄便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跟过去,他毕竟不是玄影卫中人,有些事情,他不该听见。
他在屋前停住了脚步,迟疑许久,还是觉得玄影卫之事他不该知道,他便转过了身,正欲离开此处,却忽地听见那屋中传来一个熟悉声音,声调压得很低,若不是因为谢深玄正在这屋子窗边,他显然是不能听见的。
可那说话的人,是小宋。
唐练与诸野是为了玄影卫的公务才聚在一块的,可小宋呢?他为何会在此处?
谢深玄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身小心朝这屋子的窗侧再靠近了一些,试图听清屋中的对话。
他想,若小宋在此,此事显然与他有关,而同他有关的许多事,诸野总是瞒着他,他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若事情真与他有关,他自己本该也有知情的权利。
谢深玄不会武,若在其他地方,他大概在门外站一会儿便要令屋中人觉察,可临江楼内实在太过吵闹,就算在此处他们说话的空屋之外,不时也有人来往经过,他竟真借着这么点时间,在外偷听到了几句话。
“……那小厮都已承认了,他是收了严家的钱财。”唐练低声说,“已确认过了,线索也已都拿到了。”
后头的话语,他们说话时略压低了许多,谢深玄只听清中间似乎夹杂了一句小宋的低声嘟囔,说的大约是“谢家对他那么好”,而后又过片刻,谢深玄才听见诸野的声音响起,说:“你回去吧,若是离开太久,他会生疑。”
谢深玄:“……”
“这几日多注意一些。”诸野说,“我担心会出事。”
唐练却问:“此事真不要同谢大人说一声吗?”
诸野沉默许久,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说:“皇上下了死令……”
小宋继续嘟囔:“皇上下没下死令我不知道,您要是不说,可谢大人知道的那天,大概就是您的死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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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只有只言片语,可串在一块,谢深玄倒也能勉强猜出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未免诸野他们发现他就在门外,在小宋离开前他便溜走回了他们在二楼的雅间,却又并不想进去,便从一旁绕到了外头的楼廊上。
他心中有些憋闷,倒不是说如何责怪诸野,或许此事是皇上下令不许告诉他的,可他却总忍不住去想,同他有关的这等大事,诸野每每坐在他身边时,究竟怎么才能做到对此缄口不言,只同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谢深玄身边的随侍,原不是小宋,而是一名唤作观书的书童,此人是他自江州带来的,也算伴身多年,可去岁年末,临近除夕之时,他称家中父母重病,要赶回江州看一看,谢深玄便令高伯封了些银子送他回江州,待他父母痊愈后再回来,可不想正月初一谢深玄遇刺,伤重后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许多日,待意识清醒,能够下床行走时,身边的随侍已换成了小宋。
高伯说观书家中出了事,要留在江州照看,而小宋是他兄长谢慎特意挑选后令其入京的,他收到兄长信件,确实如此,自然不曾多想。
可听方才唐练所言,他们所说的那名收了严家钱财的小厮,很可能就是观书,而小宋又与玄影卫有关联,他兄长偏还写了信为小宋作保,那便是说……此事他兄长可能也知晓,这一圈下来,不会又只瞒了他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