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公在此, 那皇上自然也在此处,只是谢深玄下意识抬首看了看此刻的天色, 他虽然不知此时的具体时辰,可日光看起来这么好, 他进宫也一路顺畅,并未花上多少时间,这时辰显然不是应当休息赏花的时候,更不用说他入宫本就是责骂皇上拖延政事,那他自然看皇帝的一切举止都不顺眼,而今忽而来上这么一遭,更添了几分他心中的怒意,几乎已迫不及待要逮着御花园内大约正十分开心的晋卫延,再好好将人骂上一顿了。
安平公公紧张同谢深玄打了招呼,又在一旁与诸野说了几句话,最近御花园内的花开得很好,晋卫延总喜欢在此处休息,而今日皇后娘娘也在此处,他二人一道在抽查大皇子的功课,若谢深玄想要现在过去,只怕还要多等一等。
说完这话,安平公公便遣人过去同皇上通报了,可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们只稍待了片刻,进去传信的宫人便已出来了,说是皇上很开心,让谢大人早些进去,这段时日未见,他对谢深玄还有些想念。
可这段话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晋卫延所言,谢深玄觉得晋卫延这辈子也不会想念他,此事古怪,必然内有玄机,令他不由心生警惕。
谢深玄同诸野一道随着安平公公入内,见皇后抱着小公主坐在一旁,他便不敢抬头多看,只是垂首行礼,晋卫延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说他身体未曾康复,给他赐了座,让他在一旁稍候片刻,而后便继续看向正局促不安站在他面前的大皇子,准备继续抽查大皇子这段时日的功课。
在以往谢深玄还是太傅时,便是由他来教授大皇子的课业的,他卸任太傅之职也未曾过上多久,短期之内,大皇子的学业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他便只是随意听着,那心思早就落在了一旁的诸野身上,他总记得以往随诸野面圣,诸野似乎总是下意识站在晋卫延身后,今日倒有些稀奇,诸野一直在他身旁,令他止不住侧目。
而后几眼,他忽地便发现了些许不同。
诸野平日要上朝上值时自然要穿官服,他早已习惯了,可今日这官服簇新,像是刚换过一身,令谢深玄不由侧目,偷偷地多欣赏了几眼,唇边不由带了几分笑,想着他入宫那么多次,见过宫中那么多禁卫,可却从未觉得有人能比得过诸野,而后他却又想起了诸野那总是黑色近乎一模一样的常服,心中不由又多了个念头——他都找借口将诸府内的地砖换了,要不再想个法子,把诸野的衣服也给换了吧。
晋卫延忽地深深叹气,提高了些音量,道:“如此简单的问题……”
皇后叹气:“往常谢先生在时,皇儿总是能答上来的。”
晋卫延:“……”
谢深玄忽而被提及名姓,不由吓了一跳,却又不得抬眸,只好将脑袋垂得更低,不愿去掺和晋卫延同皇后的交谈。
皇后又叹了口气,道:“皇儿也说了,这徐太傅授课,他不怎么喜欢。”
晋卫延:“……”
皇后:“老头食古不化,一点也不行。”
晋卫延:“……”
晋卫延压低声音,同皇后说了几句话,勉为其难劝住皇后心中对更换太傅一事的不满,对大皇子答不出功课的怒意也已消散了大半,而他心神疲倦,却还要面对来寻他的谢深玄,他更是不住叹气,问:“谢深玄,你又是为了何事来见朕的?”
谢深玄在此处坐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他说话了,他几乎立即便板直了身体,以一种超乎晋卫延想象的声调大声说道:“皇上!此事都已拖了这么多日了,您是不想管了吗!”
他的风寒虽已好了大半,可咳嗽仍旧未曾痊愈,如今忽地提高音量,他自己的嗓子倒是先扛不住了,话音未落便止不住咳嗽了起来,令晋卫延不由蹙眉,道:“谢卿,你这病已这么多日了,怎么至今还不曾好转?”
谢深玄捂着嘴咳嗽了好一会儿,方道:“臣只是风寒,并不要紧。”
晋卫延:“那就好——”
谢深玄:“可臣数日前递的折子,您能不能别拖了?”
晋卫延:“……”
谢深玄:“臣已请诸大人来催过您数次了,您到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本欲多关心谢深玄几句的晋卫延,自行闭上了嘴,皱着眉沉默移开了目光,似乎不怎么想要同谢深玄解释此事,毕竟谢深玄只是上个折子骂他一顿,其中事项如何,有多少难处,需要同多少人周旋,谢深玄是一概不管,他想着便觉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