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根不曾注意到今日小宋欲言又止的神色,也不曾意识到他回房时诸野站在门外盯着他的表情,他一心满足,安然入眠,夜中虽还是因为咳嗽醒了数次,可只要一想诸野今日不在他屋中,他至少令诸野睡了个好觉,心中便现出满足之意,稍后再睡着时,唇边也是止不住带着笑的。
到翌日清晨,他睡醒时,觉得自己又比昨日精神了一些,贺长松过来为他把脉诊治,觉着他这风寒应当已好了四五分,剩下那些则需好好调养休息,最好能在家中再睡上几日,好将这段时日来反复生病的身体多养好一些。
谢深玄倒不急着自己的病,他今日问了小宋,听闻诸野一早去上朝时,精神似乎比昨日要好,他今日的心情便极为畅快,再看高伯已去寻了工匠,正同那工头商量,究竟应当从何处入手,他便更开心了一些,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心情这般好,自然也觉得自己好得更快了。
这一夜他夜中并未发热,咳嗽似乎也好了一些,傍晚起来用膳时,还忍不住同诸野多笑了几回,令贺长松吃饭的速度更快了些许,巴不得只留他们二人在屋中眉来眼去,而他绝不要胡乱掺和。
诸野已彻底摸不清谢深玄的想法了,他看谢深玄在笑,觉着谢深玄今日心情应当不错,因而斟酌再三,还是耐不住开口,说:“昨日你写的字条,我交给皇上了。”
谢深玄更开心了:“皇上觉得如何?”
诸野:“不怎么好。”
皇上觉得不好,谢深玄便觉得好了,这狗皇帝本就该骂,诸野也算是实现了他一个小小的愿望,可诸野显然不止打算仅同他说这么几句话,他稍一斟酌,便说:“今日我多问了一些。”
谢深玄看向他。
“皇上应当清楚此事究竟因何而拖延。”诸野说,“他也知道此事是严斯玉在处理。”
谢深玄挑眉:“他不会还想护着严斯玉吧?”
“圣心如何,我并不清楚。”诸野只稍微停顿了片刻,便立即又提起另一件谢深玄显然会感兴趣的事情来,道,“今日我还抽空去了一趟太学。”
谢深玄果真被他这一句话语吸引了注意,急忙看向他,等着他后头的话语。
“礼部的几位大人已经定好了时间,每日轮流在太学内给学生们上课。”诸野迟疑了片刻,“他们……非常热情。”
谢深玄:“瑜明兄的人缘果真不错——”
诸野:“很想要见一见你。”
谢深玄:“……”
“我今日过去时,他们便问你何时才能重返太学。”此事诸野显然也有些想不明白,便只是照着复述,“还说你回去之后,他们也可以偶尔过来帮忙上上课。”
谢深玄:“……诸大人,您没拔刀威胁他们吧?”
诸野愣了愣:“啊?”
“想来和我共事?”谢深玄倒吸了口气,“这么想不开?”
诸野:“……”
谢深玄:“他们就不怕每日都挨骂吗?”
诸野:“我不知道。”
谢深玄皱着眉,越发觉得此事奇怪,先前兰书特意来帮他,便已让他觉得很惊奇了,这些礼部的大人特意用自己轮休时的闲暇来太学代课,更是超出他的所想,而现今看来,这好像已不止是赵瑜明在朝中那过好的人缘带来的影响了,他总隐隐觉得这些人似乎另有所求,至于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诸野没有说,那便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他相信诸野不可能错过这种古怪之事,此事诸野应当已经查过几轮了,若有危险,诸野不会瞒着他,那大概就是仔细查过却一无所获,兰书与这些礼部大人似乎仅是出于好心才来帮忙的。
诸野又好似想起一事,道:“皇上说……”
谢深玄:“他知道错了?”
诸野:“你病得太重,多在家中休息几日,不必那么早返回太学,先养好身体再说。”
谢深玄冷笑。
他以往时常生病,每回皇上都会特意令人带话,让他千万多休息些时日,养好身体再说,最初时他甚为感动,想着皇上总归还惦念着他们之间的少年情谊,所以才对他的身体这般关心,直到后来一回,他偶然察觉,他每回生病时,皇上的心情都极好,写手谕给他时脸上都带着笑,那几日上朝也总是柔声细语,只要不是把天捅破的大事,他都不会觉得生气。
于是谢深玄便明白了,皇上这哪是在关心他啊?这是巴不得他多休息几日,莫要来圣前晃荡,没有谢深玄骂人他才能心情畅快,自谢深玄入朝后他可难得有这般闲心快乐的时光,他当然巴不得谢深玄多请几日假,少来朝中几回,令他再过几日快乐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