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伤一伤也好,就算真伤着了,也比让他直接坦诚自己所行之事要好得多!
待一行人到了癸等学斋外,谢深玄方松下了一口气,这等尴尬之时,只有一心忙于公事,方能令他将此事忘却,他深吸口气,带着赵瑜明跨步踏入学斋,一面低声同赵瑜明解释,说:“今日这小课是为裴麟与帕拉补上不足,瑜明兄,你在边上看着便好。”
反正只是识字课而已,谁来都行,没什么难度,他应当不需要赵瑜明帮忙。
可待谢深玄说完这句话,再抬眸自那半开的门扇望向向学斋内时,却发觉今日在这书斋内候着的,可不只有先前便同他约好的裴麟和帕拉二人。
癸等学斋八名学生,除却陆停晖与洛志极二人外,竟都到了此处,正各自在温习功课,虽无先生在场,可学斋内却显得极为安静,连以往总是喜欢用极不标准的汉话大声诵读课文的帕拉,都只是在默声盯着面前的书册,生怕吵到了其他人。
谢深玄很惊讶,他以为昨日小试过后,学生们应当正想着好好玩乐放松,毕竟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应当正是贪玩的时候,而癸等学斋又同前三等略有不同——他们不就之前还颇有些顽劣之意,怎么到了今日,便好像忽而转了性。
谢深玄顿住脚步,一句疑惑尚未出口,离书斋屋门最近的林蒲已看见了他,那原因书册上的课业太难而紧皱的眉眼一瞬便带上了笑意,她倒还怕吵着他人,只是压着声音,小声道:“先生,您来啦!”
谢深玄微微颔首,不及回应,其余人也听见了声响,纷纷抬眸朝门边看来,迫不及待同他打招呼,学生们人人眉眼带笑,好似见着他来是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一般,令谢深玄不由稍稍怔神,下意识便忆起他还在朝中时的光景。
无论他去哪一处官署,只消他迈步踏入门中,所有人的神色,便都如同见着了什么妖魔鬼怪,满是嫌恶。
这些年来,他已习惯了他人脸上的这般神色,反倒是学生们如今的模样,令他难以适应,有些不安。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竭力掩去心中的急张拘诸,以故作平稳的语调同学生们打了招呼,而后方问:“今日休假,你们怎么过来了?”
林蒲先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我的文科大概是考砸了……”
谢深玄:“如今文科成绩未出,你倒也不必如此想。”
“不不不,绝对是考砸了。”林蒲小声说,“策论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经试的题目,我有大半看不懂。”
柳辞宇也跟着点头,小声道:“算试我至少有一半是白卷。”
“窝和你闷不一样。”帕拉认真说道,“窝就算瞎编,也全部都填上了!”
“可以往……我还不是如此的。”林蒲垂下眼眸,神色间略略显出了几分愧色来,“至少初来太学时,我还不是如此。”
谢深玄:“……”
谢深玄记得,林蒲是地方举荐入的太学,她武科极佳,可去年之时,太学内的考试还不怎么去看骑射之术,那自然也就是说,她既能令地方举荐,必然是在文科之上有所天赋,方能入学。
至于柳辞宇与叶黛霜等人,则是经由补试入学,谢深玄自己考过补试,补试难度颇大,他们竟能通过这考试,那初入学时的成绩绝不会太差,而今落到了如此境地,想来也只是因为在太学内荒废了学业,时日拖得太长,较之其余学斋的学生,越发掉下了进度来。
学习一事,本该常常努力,绝不可懈怠,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哪怕有再了不得天赋,都难在此事上有所成就。
谢深玄他自己便能算是过目不忘,可读过的书他大多也会翻上数遍,哪怕入了朝,学习读书一事倒从未落下,如今他听林蒲带着愧疚之意说出这话语,心下几乎一瞬便明白了林蒲的意思,不由便道:“而今若能改正,倒还不算太迟。”
林蒲果然用力点头:“所以我打算趁着这一日休假,好好补一补以前的课业!”
柳辞宇也说:“下次考试,我可不能再这么丢人了。”
“好容易才进了太学。”叶黛霜垂下眼眸,轻声说道,“总不能在今日便放弃吧。”
“窝奏不一样了。”帕拉忽而接上了他们几人的话语,认真说道,“在京城的胡人离,窝已经算素才子啦!”
谢深玄稍稍一怔,不由弯起唇角,露出了笑意来,在他初来太学时,他还觉得自己无力回天,以学生们当下那一片黑字的课业成绩,他怎么也不可能扭转局势,可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