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缓缓抬起眼睛,自下看向了诸野的脸。
诸野看着前方虚空一点, 目不斜视, 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可谢深玄那目光自他面上扫过时,他微微动了动喉结,像是润了喉舌,有说不出紧张。
谢深玄也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是……是意外。”
诸野:“……我知道。”
小宋:“少爷?你们怎么不说话?不会摔晕了吧?”
他伸手来拉车帘,谢深玄一瞬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还紧张整了整衣襟, 以免被小宋看出什么意外,诸野比他还僵硬一些, 只是坐在原处,冷冰冰板着一张脸, 阴沉着脸色,盯着小宋。
小宋沉默片刻,也不等谢深玄回应,自觉放下车帘,二话不说,重新再令那马车前行。
可这意外,已足以令谢深玄今日还算平稳的心境尽数混乱,他沉默着垂下眼睫,看着面前晃动的车帘,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鼻尖还在隐隐发痛,他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鼓起勇气,故意打了个哈哈,干笑着问:“诸大人,方才我没撞疼你吧?”
诸野摇了摇头。
谢深玄又干笑一声:“我也不想的,年初遇刺之后,胆子忽然小了很多。”
诸野:“……”
谢深玄:“对了,那行刺之事,玄影卫查得如何了?”
诸野又摇了摇头。
谢深玄有些失望:“我还想着快些找到那相救的义士,得好好谢谢他。”
诸野:“……”
谢深玄:“……”
怎么回事,方才他那一撞,把诸野撞哑了是吧?!
诸野不说话,谢深玄也不敢说话。
好在接下来的路途不算长,否则同诸野待在这一个车厢内,谢深玄便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他巴不得早些到家,待到家门之外,他头一回比诸野还急,先一步钻出车厢,直接跳下马车,匆匆朝着家门走了好几步。
可他又觉得自己这般举止,似乎有些欲盖弥彰,别人一看便要觉得他心中紧张,不敢同诸野在同一个地方多留,他只好再停下脚步,回首同诸野摆了摆手,道:“诸大人,告辞。”
诸野点头。
谢深玄:“……”
谢深玄揉着鼻子,朝家中走去,一面想,他可能真的把诸野撞哑了。
诸野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现在更是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说,他摇了摇头,也摸不准是不是自己方才那一撞令诸野生气了,走到自家门前,等着小宋令人开门时,谢深玄不由又回过头,朝着诸府那边看了看。
诸野平日都不走正门,大概是要那老门房开正门有些勉强,他正从侧门走入诸府,一面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本深灰色的小册,谢深玄不由浑身一僵,不可置信般睁大了双眼。
不是,等等,刚才那是意外啊?
这也算是冒犯了诸野?他为什么要在这小册子上记他的名字?他做错什么了吗?
不不不不对,这是胡来,假公济私,公私不分,不不不行,这他得参诸野一本……他……
谢深玄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沉默着微微皱起了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以前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折子上斥骂诸野与玄影卫,那是因为他觉得他与诸野早已毫无瓜葛,他有错在前,而后是诸野有愧与他,既是如此,他骂上几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而今心境已变,他只要同诸野有所交流相处,便抑不住自己心中对诸野的那些念想,若是如此,这种小事,他实在不可能……
罢了罢了,他可以当做没看见。
反正诸野也不是头一回在这册子上写他的名字了,皇上早见多了,却至今也没见皇上有何话语,诸野要是喜欢写,就让他写吧,他撞了诸野一下这种事,皇上看了也会觉得诸野这人离奇的。
小宋开了门,谢深玄心情复杂迈步入内,原想着现在时间还早,他还可以到书房内小憩片刻,可不想方才走到花园,便遇见了正拿着一沓书信自他书房过来的贺长松。
谢深玄同他打了个招呼,道:“表兄,你找我?”
贺长松顿住脚步,蹙眉看着他,也不说自己的用意,反而莫名其妙说道:“我觉得你近来很奇怪。”
“奇怪?”谢深玄有些不解,反问贺长松,“我哪儿奇怪了?”
“前几日,你去太学上值,还能勉强说与诸野是同路同行。”贺长松忍不住说道,“可今日你不是休息吗?你出门闲逛,怎么还将他也一道带去了啊?”
谢深玄微微一顿,道:“我是去赵府,他也有事,正好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