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见皇上面上满是焦急之色,更见着魏珠一个劲儿冲自己使眼色。
他有些许犹豫,可很快就看向皇上道:“皇玛法,您觉得还好吗?可有觉得难受?”
皇上摇摇头,道:“朕还好。”
“方才朕听说这消息,只是觉得有些受不住,再加上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罢了。”
弘昼点点头,便有条不紊吩咐起来:“魏公公,你安排人去抬暖轿过来。”
“陈公公,你吩咐平日里给皇玛法诊脉的太医去咸安宫候着,若是皇玛法有个什么不舒服,太医也能及时诊脉。”
说着,他便扶着皇上的手道:“皇玛法,走吧。”
他知道,若真叫皇上连废太子最后一面都见不上,皇上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魏珠还在犹豫,可弘昼已扶着皇上的手走了出去。
待祖孙两人坐上暖轿,皇上面上的焦急之色是愈发明显,弘昼见状,不免安慰道:“皇玛法,您别着急,二伯定会没事儿的。”
“您想啊,咸安宫的人知道您在意二伯,见二伯不好了定第一时间与您说,想必如今情况还不算糟糕。”
“我瞧着您一早脸色就不好看,可不能担心的!”
皇上是关心则乱。
如今他想了想,觉得弘昼的话很有道理,倒不像方才那样担心。
皇上与弘昼见到废太子时,他整个人躺在床上是有进气没出气的,不过几年的时间,他整个人就如气球一样鼓了起来,面色憔悴,可见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纵然之前皇上恨废太子,怪废太子,可如今生死当前,那些恩恩怨怨都已经放在了一边。
皇上握住废太子的手,轻声道:“保成?保成?朕来了,朕来看你了!”
躺在床上的废太子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他是纹丝未动。
皇上的眼神落在一旁跪着的太医面上。
几个太医吓得浑身如筛抖,为首的太医更是道:“回皇上的话,二阿哥,二阿哥……只怕时日无多,老臣们已束手无策。”
皇上的脸色又是一沉。
弘昼隐约记得历史上的废太子是在四爷登基后去世的,如今他不知道是皇上熬过了历史驾崩的年纪,还是因他的出现,废太子早早去世,他看着皇上难受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很是难受。
好一会,皇上似用尽全身力气道:“那保成大概还有多少日子?”
为首的太医低声道:“估摸着就是今日了。”
说着,他一副生怕皇上怪罪的样子,连声道:“二阿哥身子向来不好,臣等已多次劝过他少饮酒,可二阿哥不听。”
“昨夜二阿哥更是饮酒到天明,身子亏空的厉害,所以才有如此……”
皇上微微颔首,并没有责怪太医们的意思。
废太子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他就一直坐在床边,握着废太子的手。
纵然废太子已时间不多,但太医们还是悉心救治,总不能当着皇上的面不救他的宝贝儿子,又是灌药又是喂人参片的。
没多久,废太子倒真的醒了过来,只是神色间却有回光返照的样子。
他看着皇上,嘴唇微张,好一会才道:“皇阿玛,您来了。”
“儿臣,儿臣还以为您再也不会来了……”
这话说完,他眼角竟落下两行清泪来。
一个人身子如何,其实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也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从前他与皇上之间的恩怨种种,到了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毕竟回想从前种种,总是温馨多过猜疑的。
皇上的眼眶一红,将他的手握的愈发紧了:“你是朕的孩子,朕怎么会不来看你了?”
“保成,你现在觉得如何?难受吗?可想吃东西?”
“朕记得你从前最爱吃御膳房做的鸡汤煮千丝,朕吩咐御膳房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儿臣不吃了。”废太子强撑着想要露出笑容来,只是他虚弱极了,脸上的笑十分牵强:“儿臣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这道菜……儿臣,马上就要下去见皇额娘。”
喘了几下粗气后,他这才继续有力气道:“说起来皇额娘是难产而死,儿臣未曾见过她,儿臣却也听乳娘说起过的,说皇额娘在弥留之际叮嘱您好好照顾儿臣。”
“到了九泉之下,儿臣若见到皇额娘,定会与皇额娘说……说您将儿臣照顾的极好,您是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