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踏着颓败的步子回到家中,儿子从院子里看到他,朝他飞奔过去:“爹,你找到娘了吗?”
王二眼神闪躲,又因为今天事情不顺心中藏火,不耐地将儿子推到了一边:“我早说了,你娘跟野男人跑了,不要再提她!读你的书去!”
王二的身上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有宿醉留下的深重酒气,儿子年纪虽小,却并非什么都不懂。更何况村里的人爱嚼舌根,他已经知道父亲日日去青楼里买醉寻欢作乐,可正因为他年纪小,所以总不愿意相信。
他用尽全力反驳:“不,不是的!娘不会那么做的!”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顶撞父亲,甚至猛推一把,跑出了家门:“我要去找娘!”
他出门就撞到了一个“人”,捂着脑袋站定,向对方道歉。
是那个新搬来小镇的“女人”,祂在小镇上的名声十分神秘,有人说祂是贵族女子,与心上人私奔来此;也有人说祂是孀居的寡妇,养了一个小白脸……
总之美丽的女人总要和男人有关。
男孩呆呆地抬头,他知道祂很美丽,村里稍大的少年会爬祂家的墙头,不过祂家的墙头似乎格外的滑,每次爬到一半就会跌下来,然后摔个狗吃屎。
但祂又不仅仅是简单的美丽,男孩从祂身上感受到一种温暖,像生命诞生之初,一个幼小的生命对于母亲的依赖。
这是一种因爱而生的美丽,落在每个人眼中都是不同的感受和象征。
男孩望着祂流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哭了:“我想去找我娘……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白昼并没有给答案,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去吧,你娘不会希望你冒险去山上找她的。”
如果白昼猜得没错,只怕他娘亲早就死了。
白昼把男孩劝进去,一直毫无存在感的梅景胜才开口:“这样看来,那个女人已经葬身于猛兽之口了。”
“恐怕不是。”白昼道:“吾曾听闻,有一种魔物,以人血肉为生。”
梅景胜不解:“可既然如此,为何附近没有魔气的存在?”
“因为它只有生在人的血肉上,以怨气为滋养,才是魔物。如果有人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它,就不会有魔气。换一句话来说,它不会主动危害人……”
梅景胜接上祂的话:“除非是贪心过剩。神主的意思是,李慧心甘情愿地做了魔物的滋养,为什么?为一个夜夜去青楼里作乐的丈夫吗?”
夜色慢慢从天边铺下来,小镇进入了黑夜,各家各户都关起了门,然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家后门翻出来,一路往山中去。
他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欠下了大笔赌债,急需用钱,只能短时间内再次进山。
虽说他有护身符,可是上次入山时就怪事不断,他实在是心里发怵。
“他的儿子跟上来了。”梅景胜观察祂的神色,“我去把他带走。”
“让他跟着吧。”白昼出乎意料的冷漠:“一个儿子,也应该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都为他做了什么。”
“是。”
越往深处走,就越寂静,王二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灯笼,小心翼翼地用木棍往前方探路。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总觉得这回有隐隐的脚步声跟着,他猛地一转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是梅景胜施法,掩去了男孩的踪迹。大约连男孩自己也疑惑,明明自己就站在父亲身后,为什么父亲像是没看到一般。
王二走到一处空地,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瓣白骨,放在地上念念有词。
“那是人骨。”
“是。”
“你觉得会是谁的骨头?”
梅景胜沉默下去,显然大家都知道了答案。
“怪不得王二说只有他才能找到,死者的颅骨,指向埋尸之处。”
没过一会儿,地上的人骨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王二把妻子的颅骨收于怀中,沿着正确的方向往前走去。
“这似乎是个失传已久的阵法。”白昼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吾竟然没有看出来,这里另有天地。”
随着她们踏入的那一瞬间,四周的景色突然变了,他们像是踏入了另一片相似却不同的树林。
他们来到了中心,四周参天的大树紧紧合拢,将他们围住。
这里的天是红色的,暗红如墨,像一团早已凝固的血。
可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每个树的后面都藏着一张人脸,她们脸色苍白,紧闭双目,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