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被毛毛虫爬过的裤子能有多脏,最多就是一条线似的泥土痕迹,沾在裤子上,随便那么一擦一洗就能洗干净。
但拗不过李映池害怕得止不住眼泪。
蒋明浩今日也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气,由着少年对自己娇气。
暴躁的蒋小公子就这样在空无一人的河边,蹲在少年身前,弯下腰,挽起华丽衣袍的袖子,用那一双从不干家务的手,给少年搓了半天裤腿。
连衣服后摆沾了水也浑然不觉。
若是说蒋明浩不擅长洗衣服,可他的动作又实在认真娴熟,若是说蒋明浩擅长洗衣服,可他洗了半天也没将那一小块洗干净。
好在蒋明浩抢在李映池再一次想要抱怨前,拧了拧含着水的裤腿布料,“好了,现在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他站起身,低头打量了李映池一番。
见少年迎着日光抬头看向他,被太阳光闪得眯了眯眼后,他不动神色地挪了一小步,挡住阳光。
河边的凉爽不足以消退这个时节的热意。
李映池又刚哭过一场,眼泪流了半天才止住。
说不上多整洁,甚至有些脏兮兮的。
很糟糕的形象。
但等他用那双莹澈的眼眸看向你时,你却会无法抑制地为其动容。
那眼中除了身后的山水便只有你一人的身影,你仿佛能从水意浸染过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眼中闪烁着的意动。
蒋明浩毫不客气地尽收眼底,指尖轻捻着,像是在搓去挥之不去的水汽。
洗干净了,他也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李映池将脚踏在干燥的石头上,准备晾干后再穿上鞋。
这儿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望着随处可见的绿影出神,阳光撒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随着风洋洋洒洒,薄薄一层的嫩叶子微绿,交叠的叶子又形成暗处,空缺处落下几缕金丝,在阳光中恍恍惚惚地漾着。
那光线滑过二人所在处,连带着二人身上也似绣了金线般,李映池忍不住弯了弯眼。
蝉声与水流声交织,簌簌树叶声伴奏,嘈杂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
一双手伸到李映池面前,蒋明浩开口,嗓子却哑了似的说不出话,好半晌,他提起李映池的鞋,问:
“要我抱你回家吗?”
李映池愣了愣,忙拦住他拿鞋动作,“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裤子已经干净了。”
蒋明浩凝眉,看着他还未干的裤子,问道,“这样走路会舒服吗?”
“嗯……走几步就干了。”
蒋明浩冷着一张脸扭头就走,憋着一股气步子迈得飞快,眼看着几步就要没影。
李映池低头穿着鞋完全没察觉到,再一抬头,蒋明浩正在他身后不远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他。
李映池眉眼弯弯,显然心情不错,唇边翘起不太明显的弧度,“我们走吧?”
蒋明浩不说话,将嘴里叼的狗尾巴草随意丢在一旁,伸手示意李映池牵住自己。
李映池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牵住了他的袖口。
但下一刻便被男人强势地反握在手中,动作不算用力,但也不容拒绝。
蒋明浩不动声色的揉捏着小手,有些满足。
我们?这两个字听起来还不错。
“行,我们回家。”
话是说得好听了,他面上却还是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的臭脸模样。
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蒋明浩内心嘴硬道,他只是瞧李映池这幅傻乎乎的可怜样,待会路上被人欺负了估计都不知道要怎么跑,才勉强……
“我还不能回家。”
李映池突然停了下来,话刚说出口,就被猛往前走的蒋明浩拉得往前一踉跄。
蒋明浩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顺从地在原处站定,将歪倒的人扶正。
“为什么不能回家?”
“就,我的农活还没干完呢,我得去干活。”李映池弱弱地用手撑开与蒋明浩之间的距离,解释道,“我不能跟你走。”
“你要是想回家了,就先走吧。”
……
蒋明浩咬紧牙关,才没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当着李映池的面说出来。
他有些烦躁地拉起李映池的手,问:“就你这小身板,能干什么农活?”
李映池懵懵地抬头看过去。
二人的视线一时齐聚在那节藕臂上。
蒋明浩不是第一次觉得李映池比自己更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了,但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二人之间的差距。
李映池手臂微动,试图将自己的手扯出来,不太服气地说道:“我能干的活可多了,你别瞧不起人。”
“我今早割了半亩稻子呢。”洋洋得意的小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对谁炫耀。
炫耀其实只割了一小点点的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