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到此处顿了顿,康熙帝神情凝重,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太后娘娘到底年纪大了,身体根基自不比年轻的时候,如今不过是稍微受了些凉,便病灶入体,只怕……不好根治呀。”
太医诚惶诚恐地答完,康熙帝只是呆呆地站着,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重复道:“不好根治?”
两名太医身躯匍匐在地,齐声答道:“是。”
太医们回话一向都是说的比较委婉,如今既说不好医治,康熙帝心中清楚,太医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他目光缓缓转向塌上沉睡的老人,眼底闪过一抹沉痛。
皇额娘已经是他在这宫里唯一一个亲近的长辈了,自从皇祖母与额娘相继去世后,这些年也就只有皇额娘陪伴着自己,如今连皇额娘也要离他而去了吗?
“你们是怎么伺候太后的,怎会让她受风寒?”
康熙帝回想着太医的话,顿时怒火中烧,满殿的宫女太监立即跪了下去,口中不停地请罪。
也就在这个时候,塌上的孟露醒了。
她是被康熙帝那一声怒极的质问给惊醒的,睁开眼就听见慈仁宫的下人正哭着求饶,孟露恍惚了片刻,转头看着康熙帝的背影,缓缓喊道:“玄烨。”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康熙帝还是听见了。
皇额娘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康熙帝顿时鼻头一酸,心里涌上无限的悲凉。
“皇额娘。”他顾不得再去跟奴才置气,转身走到塌边坐下,轻声道:“皇额娘,您觉得怎么样了?”
孟露起初清醒时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一片,耳边只能听到康熙帝斥责下人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玄烨”,下一刻就见康熙帝转身朝她疾步走了过来,坐在塌边问她时眼眶都红了。
再一看,旁边还跪着平日照顾她身体的两名太医,孟露也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病了。
此刻除了头有些昏沉,嗓子有些干疼以外,孟露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康熙帝担忧的面容,孟露挤出一个和蔼的笑,轻声道:“额娘没事。”
说着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康熙帝忙起了身,将她扶了起来。
孟露在床头靠坐好,缓缓呼出一口气,先是让跪了满地的宫女太监起身,随后目光转向两位太医,道:“哀家怎么了?”
太医便又将之前回给康熙帝的话再说了一遍。
听太医的话,好似自己这一病,还挺严重的。
不等孟露说话,康熙帝又问太医:“皇额娘接下来该如何调养,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太医刚要答话,孟露抬手制止,“好了,你们先下去开方子去吧。”
等太医离开,孟露看向康熙帝,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了,皇额娘只是觉得有些头疼罢了,昨夜贪凉,半夜喝了杯冷水,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身子才有些不适,不过我自己的身子我有数,没太医们说的那般夸张。”
“那您也还是得多注意些,以后就让人在您跟前守夜吧,省得您夜半口渴连口温热的水都没有。”
孟露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真有个好歹,康熙帝或许会责怪慈仁宫的宫人伺候照顾不周,于是就点了点头,“行,都依你的。”
之后康熙帝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孟露许久,又给慈仁宫的宫女太监下了命令,要他们自今日起务必时时刻刻留意太后凤体。
孟露见他们战战兢兢地又跪了下去,终究是看不过,岔开话题道:“再有三日就是冬至,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你这几日应当是挺忙的,就别在我这耽搁时间了。”
康熙帝叹了口气,知道皇额娘是嫌他啰嗦了,他也的确是有许多事要忙。
自从停了老四与老八手上的差事后,他就一直想在其余阿哥中再找个合适的人选接替他们,然而这几日考察下来,他才发现他虽然儿子很多,但真正能让他放心的却没几个。
康熙帝无奈道:“那儿子先回乾清宫,晚点再来看您。”
“好。”
康熙帝走后,孟露便即下令,后宫诸人不必前来侍疾,宫外各皇子皇子妃也不用入宫探望,她只让她贴身的几个宫女照顾着。
不多时,宫女端来了刚熬煮好的汤药,孟露皱着眉头喝完,想要下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