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臣频频出入乾清宫,外头的人都当他们只是正常的向皇上禀报政事罢了。
云板声响起,众人万分震惊,震惊过后,便迅速起身收拾,跟着宫里的人入宫听旨。
襄亲王府,懿靖贵太妃披着斗篷追了出来,对刚到王府门口的博果尔道:“好孩子,皇上骤然驾崩,京城却丝毫不生乱,只怕宫里的形势已经一片明朗了,你入宫后也要小心行事,别站错了队。”
博果尔也是腊月才回京过年,额娘说的这些,他自然明白,但额娘深夜追出来,也是担心他,博果尔就笑了笑,道:“额娘放心,儿子知道如何行事。”
懿靖贵太妃点了点头,上前替博果尔系紧身上的斗篷,不安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道新帝是谁,皇上必是病了有段日子了,太后瞒得真好,竟一丝风声都没有露出来。”
博果尔道:“福全和玄烨都是聪明的孩子,皇兄必定会留下明旨的。”
正说着话,门口宫中来传话的太监便不断朝这边张望,博果尔温声道:“额娘放心,无论新帝是谁,都不至于为难咱们。”
他这个襄亲王,虽前两年也替皇兄办过一些差事,可到底只是些不痛不痒的闲差,他并没有沾染半分权力,新帝断然没有向他们出手的道理。
博果尔踏上进宫的马车,朝着皇宫驶去。
到了宫门,也就遇上了一些兄弟叔父们,众人在宫人的引领下往慈宁宫方向而去。
博果尔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宫人痛哭声,神思有些恍惚,皇兄骤然驾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他跟着诸位叔父兄长的身后进入慈宁宫,一并行了礼,庄太后嘶哑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
博果尔起身,抬眼扫视殿内众人,目光还是下意识寻到了那抹亮丽身影。
皇嫂穿着一身素色宫装,不施粉黛,正站在太后身边,除了眼眶有些红,精神看着还好。
他再看皇嫂旁边,佟福晋牵着玄烨端立,其他人也瞧见了这一幕,大家也就心知肚明,新帝是谁了。
庄太后看了王熙一眼,道:“人已到齐了,宣读大行皇帝遗诏吧。”
王熙应声出列,孟露与佟福晋以及玄烨换了个方向跪下,其余众人也跟着跪下,王熙摊开遗诏,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孟露低着头,王熙的话一字一句入了她的耳。
遗诏上,顺治先是言辞恳切地检讨了自己执政这几年所犯下的罪责,说自己德行不备,虽继承祖宗大业,却未能治理好国家;又说自己父亲去世时,自己年幼未能尽孝仪;还说自己先庄太后去世,使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实为不孝。
这三条,孟露听着还觉得很合理。
可接下来那十几条罪状,孟露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比如顺治说他多亲近汉臣,疏远满洲官员,这是他的罪过。
又说自己在后宫的花费过多,影响了官员的俸禄……在孟露看来,顺治或许别的优点没有,他节俭这一条却是实打实的。
顺治还说自己过分宠爱孝献皇后,以至于孝献皇死后丧仪规格违反礼制,这一点,孟露万万不信,顺治或许会对别的事情认错,但他绝对不会否定他对孝献皇后的真爱。
孟露听着这一条条罪状,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庄太后,庄太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在众人听着这罪状而不断发出惊讶的抽气声时,庄太后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这罪己诏,真的是顺治亲口所述吗?
孟露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无论这罪己诏出自谁口,都与她无关了,她静静地听着王熙念完这些顺治的罪状,遗诏的最后,终于念出了皇帝的人选。
“朕子玄烨,佟氏妃所生也,年八岁,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特命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伊等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保翊中立,佐理政务,布告中外,咸使闻知。”①遗诏宣读完,殿内是死一般的安静,众人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主要也是这罪己诏实在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家的心里,几乎都有着和孟露一样的疑惑,只是都装在心里罢了。
庄太后缓缓扫视一眼下头跪着的诸王贝勒们,先示意前头跪着的孟露佟福晋以及玄烨起身,随后出声道:“大行皇帝骤然崩卒,仓皇间传位于三子玄烨,又命四位爱卿辅佐,诸位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