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于是转了个方向往景阳宫走去,进了景阳宫内室,孟露当即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她和顺治。
她亲手浸湿帕子,咬着牙根替他擦了擦满脸的汗与泪,方才问道:“皇上是担忧皇贵妃的身子吗?”
顺治没有立即回话,他只是低头坐着,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半晌后才出声:“朕知道,皇贵妃,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孟露:“……”
这是事实,不止孟露,宫里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因此突然听顺治这样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叹气沉默。
顺治似乎也不需要它的安慰,他只是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向她讲述他与皇贵妃是如何相识相知,又如何相恋相许的。
孟露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与皇贵妃是如何勾搭到一起,她突然就对皇贵妃的前夫傅达理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这一顶由自己心爱的妻子和衷心侍奉的主子共同给他戴上的绿帽子,真是又大又重。
顺治说着话,突然冷哼一声道:“这傅达理也是不懂事,朕几次三番下旨让他继续做回朕的御前侍卫,他都称病推拒,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皇贵妃一直劝朕,朕早就砍了他的头了。”
“……”孟露简直惊呆了,她原本还对皇贵妃这般命苦有些许同情,可听完顺治的一番追忆和这令人瞠目结舌的言论后,她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再想到皇贵妃即将离去这一事实,孟露已经没了任何感觉,平平淡淡,仿佛那是一个与自己相隔千里的,从不相识之人。
不过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别的她或许没有学到,但一手炉火纯青的哭戏却是已经掌握了精髓,顺治话音刚落,孟露两行泪已经就位,她泣声道:“老天不公,皇贵妃那样的人,为何就不能健康长寿呢?”
除了没有嚎啕大哭,孟露表现出的悲伤丝毫不亚于顺治,惹得顺治也再度红了眼眶,哽咽道:“朕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朕没让她怀上这个孩子,她是不是就能多陪朕几年?”
并不能,孟露心道,历史上没怀二胎的皇贵妃,照样死于顺治十七年八月。且她认为顺治的假设不对,他应该假设不与皇贵妃这个有夫之妇勾搭这一可能性,皇贵妃才有可能多活几年。
“都是朕的错。”顺治哀痛道:“是朕没有保护好她。”
孟露无话可说,再次挤出两行泪道:“皇上您振作,皇贵妃还需要您陪着。”
顺治双拳紧握,浑身都在颤抖:“朕知道,从今日起,除了上朝外,朕打算一应起居都在承乾宫了,朕要好好陪着她。”
孟露:好的,那你赶快去承乾宫陪着皇贵妃吧。
虽说她的眼泪可以收放自如,但是眼泪流多了也会头疼呢,她心里默默念着,最好顺治现在就走。
……然而没有,他一直在景阳宫坐到天黑,期间反反复复地向她述说他与皇贵妃之间那自以为感天动地,实则令孟露恶心欲呕,听到耳朵都快长茧子的情史。
外头没有一丝光亮时,顺治才慢吞吞地离开了景阳宫,等到他的身影远去,孟露忙冲到铜镜前,果然发现镜中人双眼肿如核桃。
孟露:“……”
阿木尔非常贴心地给她用煮好的鸡蛋敷了一阵,孟露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不过从这日过后,顺治每隔两三日,就会来一趟景阳宫,还是说他与皇贵妃如何如何恩爱,皇贵妃要死了他如何如何伤心等等,孟露听得几乎快要倒背如流,且每次都需要配合顺治装出一幅悲痛模样,这一次两次的还好,若来上个五六七八次,饶是铁人也受不了。
孟露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她甚至忍不住恶毒地想:皇贵妃快些离去吧,这样子活着,于活着的人也是一种折磨呢。
*
很快到了中秋佳节,八月十五这一日。
今年宫中皇贵妃久病缠身,顺治便下令中秋不必大办,除了不能避免的祭祀活动外,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也被取消了。
孟露提前派人给各宫福晋格格去了消息,让她们今日都去宫里的佛堂拜拜,给承乾宫的那位祈祈福。
有没有真心无所谓,重点是要让顺治知道,后宫所有人都虔诚地希望皇贵妃能够好起来。
皇贵妃一旦逝去,顺治必然会发疯,孟露不想宫中再出现乌雅福晋和悼妃这样的事来。
深夜,孟露睡得正熟,就被阿木尔和那斯图摇醒:“娘娘,承乾宫传来消息,皇贵妃又生了个皇子。”
孟露迷茫的神智瞬间清醒,她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恍惚道:“已经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