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里是丹墀书院吗?”他声音不大,但是咬字十分清晰,“如果不是,麻烦你们给我指条路,我要去那里读书。”
他一个小孩面对两个大人毫不露怯,看上去礼貌又冷静,是十分讨喜的一个孩子。
门外空无一人,邵煊问他:“你是哪个村子的?就你一个人过来的?”
小孩看上去有点焦急:“我是双河村的,自己一个人来的桃花荡。刚才村口有个大爷告诉我,往这边来看到的砖瓦房就是书院。”
小孩自以为很隐蔽的左右看了看,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农家院子,不管从哪里看也不像是书院啊。难不成真是自己走错了?可是这条路上只有这一座砖瓦房。
“马上天就要黑了,我得快点去书院报名,劳烦叔叔告诉我去书院怎么走。”小孩捏紧了背上的小包袱。
“这里就是丹墀书院。”看小孩脸都急红了,邵煊问他,“你怎么现在才来?晚一步我们插上门就要睡觉了。”
“我没来过桃花荡,一路走一路问,中间走错了好几次。”小孩嚅嗫道,“听说这里的丹墀书院愿意接收聪明的孩子,所以我就来了。”
“你觉得你是聪明的孩子?”邵煊看着还没他腰高的娃娃好笑。
“我之前的夫子都说我天资聪颖,好好学习考个举人没有问题。”他挺了挺小胸膛,一脸正色道。
“那阿沅你来考考他。”邵煊说,“如果你通过考验,我们学院可以不收你束脩。”
听到这话,小孩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一个人来到桃花荡,为的就是能在没有束脩的条件下继续读书。
姜沅问他:“学过《中庸》吗?”
“上个书院还没教,我略知一二。”小孩直起腰板,看上去自信又从容。
“我说上文,你答下文。”姜沅定好规则。
“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
“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
“辟如登高必自卑。”
……
一来一回几个回合,小孩对答如流。
邵煊也考了他几道不算简单的算数,小孩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直接说出了答案。
他的思维逻辑和心算能力都很强。邵煊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的聪明。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姜沅竖起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如果你被逐出书院,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小孩没有停顿,他十分坚定地看着姜沅的眼睛:“只有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才会被逐出书院,于我而言,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姜沅以为他会顺着假设的问题往下想,不过他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总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仔细想想,他的这个回答可以算是最好的回答了。
“好了,你通过考试了。”姜沅宣布。
小孩眼睛亮了,把肩上背着的包袱抱进怀里来回张望:“那士舍在哪里?”
“士舍?”邵煊重复。
小孩不知道丹墀书院根本没有士舍:“对呀,我都是等到放旬假再回家,以前我在城里读书都是住在士舍的。”
丹墀书院离他们双河村又不近,他要来回折返得天天迟到。
“你叫什么名字?”邵煊看他一身粗布衣裳,并不是能付起城里束脩的样子,“你既然在城里读书,为什么又到我们桃花荡来?”
“我的名额被村长家的孙子顶替了,没办法再去城里读书。”小孩闷闷不乐地说,“然后我从别的地方听到了丹墀书院的消息,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你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邵煊看着他的小髻。
“啊?我叫朱鹭。”朱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书院还有饭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先回士舍吗?”
“算你今天运气好。”邵煊把他带到桌子旁边,“差一点你今晚就要饿着肚子了。”
朱鹭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吃得开心,邵煊假装不经意地问他:“你说你名额被村长家孩子顶了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在的柳青书院,每年会下放二十个名额给村里的孩子,只用交百来文钱的束脩,名额是村长引荐上去的。”朱鹭郁闷道,“前几年都是我和村里的另外一个孩子,今年村长的孙子可以上学了,另一家的孩子给了村长家一袋稻谷,我家什么都没给,村长就把我的名额给顶了。”
邵煊想到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桃花荡,又问:“是柳城下面每个村都有名额吗?”
朱鹭并不清楚,但是他们书院有桃花荡的小孩:“我不知道是不是都有,每个村按理来说只有一个名额,我们村因为出过三个秀才所以多给了一个。我在我们学院看过你们桃花荡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