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好借口受了过多刺激,犯了离魂之症,失去了记忆,开始长长久久地装傻装痴,他虽心有不甘,但也实在不忍,最终放我回了青丘灵域。
直到现在。
“你果然什么都记得。”他说。
“我情愿什么都忘了。”我答。
我自嘲地笑笑,“景煌,我本该是你妹妹的未婚夫,因为一时不知天高地厚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泯灭人性,灭绝天伦,终于落了一身报应,毁了我青丘满门,难道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
“这几千年,我生活得平静安逸,几乎要忘记当年的事情了,你为什么还要回青丘找我,难道老天爷已经放过了我,你还不放过我吗?”
“还是说我青丘一族,千年前付出的还不够,你还要谋夺我其他宝物,将我们吃干抹净吗?”
听我将与他的情谊全盘否定,景煌好像真的是触及了伤心处,手紧紧捂住自己心口,“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见你。”
“我一个人在昆仑山上,很想你,所以变成一只小狗,偷偷来见你。”
他的脑袋垂了下去,“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
堂堂帝君,变成一只杂种小土狗,有点黄有点瘦,竟然还有些丑。
他彻底卸了气,“我以为我变得不像我,你就会喜欢我了。”
“你真不是来要归元樽的?”
“如果你愿意借我,自然是最好了,但只要你有一丝不情愿,我都不会强求。”
他倒实诚。
我踱步出去,大笑几声,将那归元樽从脖颈上摘下,随意抛玩,“按照道理,归元樽借你一借也无妨,这东西不过是个法器,用一下也不会用坏。”
“但是,我就是不想。”
“我的故人们,早已经变成了黄土,留下来的终生不能离开神山半步,被蒙蔽在一团虚无的幻影里,浑浑噩噩,生不如死。我早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生灵涂炭与我何干?魔王再世我又有何惧?我恨不得丹蚩回来,恨不得那些踩着我们青丘尸骨活下来的人都去死!”
“你不是要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吗?我偏不!我就是要天崩地裂,就要血流成河!”
景煌睁大了双眼:“师兄……”
“怎么了?”我大笑不止,“景煌帝君,我可不是天地之子,也没有你那种肯送整个母族去死的无边大爱,我什么都不在乎。”
“还记得吗?当年我从青丘回来,你让人在我的安神药里加了足量的忘忧草,让我一口气睡了十日。若我心智不坚,你是否就要让我一直沉睡下去?如果我一直睡下去了,你是不是就能骗自己,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双手一握,千百根束仙索从四面八方用来,没费多大力气,就将景煌捆了个严实。
“我把这场梦还给你,你就在这里呆着,呆到我不想你呆了为止,醒来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行不行?”
景煌在束仙索里扭动,但我先前说了,这是我的梦境,即便他再有本事,也休想在我这里占到便宜。
“师兄!”他也是急了,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即使你要我的性命,我也愿意。只是大战在即,我必须要去履行我的使命!你让我出去,让我降服丹蚩,然后再来与你请罪,你说可不可以?”
“求你了师兄,”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真的不能不去应战啊……”
我还是摇头。
“我说过多次了。”
“将来会发生什么,谁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他试着要抓住我,无奈身上的束仙索太紧太密,最终动弹不得。我看了他一眼,将一心纷飞的思绪收于眼底,面上只仍装作云淡风轻,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神魂拉出梦境。
总该有个结局的。
就让我去结束吧。
“等一下。”
我回到现实,将景煌的身体牢牢捆起来,确保他在短时间之内不会苏醒,然后依然在房内设了那个出梦的机关。只是那枚唤醒沉睡者的金器我换了样式,我把归元樽从我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等一下。”那人仍说,他想要阻止,出手去够我的归元樽,但最终虚无的手指从杯壁上穿过,什么也做不了。
我侧头看着他,“大白天的,你就要出来,你疯了?”
他的双腿已经消失不见,就这么凭空漂浮在我眼前,腰部也在消失,化作四散的柳絮,絮梦摇摇头,“我肉身已死,本就是一缕剩下的残破,早晚都要消散,难道还要顾及这许多?”
然后指住那归元樽,“阿净,我早与你说过,归元樽意义非常,你绝不能交给他,你为什么不听呢?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凶险,如果使用,你会……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