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见到人后,高峰才发觉,状况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对比和碾压,局面也因吕婷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衬得他像是个来闹事的小混混。
同样朴素的蓝白校服,穿在那名少年身上,偏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潇洒清俊。
乌发细碎,皮肤白皙,眉眼卓越,光是静静站在那儿,就将他比了下去。
要知道,高峰素来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
面容英俊,称得上会打扮,再加上运动好,性格痞里痞气,在学校里很受追捧。
也因此才能和堪称白富美的吕婷交往。
从没想过会在这方面遭到压制,青春期少男本能地生出一股嫉妒和不服。
他分不清是不甘还是别的什么,狠狠甩开女朋友的手:“别哪样?吕婷,到底谁是你男朋友?谁在为你着想?你替他说话,是不是对他有意思?想分手了?”
“你……”吕婷一愣,“你说什么呢!”
“不是就闪开,不要碍事。你想息事宁人老子不想,今天我非要讨个公道回来!”
谢征冷眼旁观,透过窗子看了眼挂钟,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
心底烦躁,倘若如此,还不如解释清楚,名额是公平竞争而得,省得招来这么多事。
他正欲开口,那边还在和男朋友争执的吕婷意识到什么,祈求般地望了过来。
双眸盈盈,带着易碎的脆弱。
少女敏感而又自尊心强,家教严格,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压力极大。
自上一回考试意外滑铁卢后,她始终无法克服这股焦虑,以至于发展到临场恐惧症的程度,一看试卷就头晕。
之前两回月考都借口身体不适请假,蒙混了过去。连父母都不敢告诉,也是这次强撑着想要参加竞赛,在办公室做题时紧张得差点昏过去,才被发现情况居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说起竞赛的名额,一开始,的确有曾起的通融在其中。
毕竟一来,谢征的数学成绩也很好,并不输太多;二来,这笔奖金对家境很好的吕婷不算什么,对前者而言却无异于天降甘霖。这才争取到机会,让两个人单独考了三场,以平均成绩下定论。
没想到一测之下,竟得知了这个秘密。
当时在场的仅有班主任曾起、数学老师,以及谢征。
为了不让吕婷难堪而加深心理阴影,他们默契地没有把这件事传出去,直接对外宣布了参赛名额,这才招致许多闲言碎语。
但,谢征心想,我凭什么要任由他们误会?
吕婷不希望被别人知晓自己的状态,不想承认是没有在测验中赢过他,这才失去了参与竞赛的机会;他呢?
没有像班长一样从小学习奥数、参与各种竞赛的经验,这段时间里,谢征远比平日里更加忙碌。
不是在刷题,就是跑办公室请教数学老师,吕婷准备了很久不错,他也不遑多让。
这件事他分明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被堵在这里质问、诽议?
然而女孩朦胧的泪眼和看着稻草一样的卑微目光,令谢征迟迟无法开口,攥紧手指,沉默下去。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不说吗?”傅偏楼轻声问。
谢征动了动唇,小声道:“说出去,她大概会崩溃,心理创伤更难好了。算了。”
“这样啊……”傅偏楼慢吞吞地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
他冷冷扫了对面的乱象两眼,无论是那个高个子的家伙,还是梨花带雨的少女。
人都会偏心。
若是让他来选,就算那个女生再可怜,他也不会委屈谢征哪怕半点。
不过,他尊重谢征的选择。
倾身捂住少年的耳朵,傅偏楼道:“那就随他们闹去,你是不是想走了?”
哭泣、叫喊,还有围观之人嘈杂的议论,都被那双手隔绝在外,耳边无比清净。
谢征嗅到自他袖中传来的宁神幽香,指腹柔软,贴在面颊上,四面八方,都仿佛被泼墨般的乌发包裹起来,与世隔绝。
他抿住唇,点了点头。
傅偏楼于是笑起来:“那便走吧。”
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喙的傲然,予人十足底气。
“有我在,谁也拦不了你。”
少年眼眸缓缓亮了。
他不再驻足,无视周遭一切,朝前迈开步伐。
高峰瞧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勃然大怒地伸出手:“你准备逃去哪?还没结束呢!”
这句话已传不进谢征耳里。
就在高峰的手快要碰到他肩膀时,傅偏楼侧过脸,在他耳畔柔声道:“谢征,抬起左手。”
谢征照做。
落在旁人眼底,只见他随手一挥,赶苍蝇似的扇在高峰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