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庞上露出些许不忍之色,却仍旧说了下去:
“至于为何仅有一半,盖因三百年前,白龙恐道修免除桎梏后力压妖族,劫走了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
“咔嚓”一声,石桌一角在傅偏楼掌下四分五裂,化为齑粉。
他眉目沉冷得厉害,手指不停颤抖,谢征见他实在心绪不稳,握住那只手,代替问道:“何物?”
“——幽冥石。”
裴君灵低声:“仪景,白前辈平白遭受这等污名,我知你心中忿忿,但眼下,不能让清云宗得逞才是最要紧的。”
傅偏楼闭了闭眼,用力攥紧谢征温热的五指,深吸口气,平复下来。
“你说的对,我失态了。”
他冷静道,“幽冥石,我也曾有所耳闻,传言它是幽冥与人间唯一的联系。从外表看,只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火烧不毁、水凿不穿,千万年不会磨损……想不到他们连这个都拿到了。”
“清云宗在令状中说,白龙夺去幽冥石后,他们曾追杀过一段时日,然而直到将之毙命于兽谷,掘地三尺,也未能得到幽冥石的下落。”
裴君灵叹了一声,“而如今,他们认为,当初白前辈拿到幽冥石后,并非将它藏起……而是吞入腹中,融于血肉骨髓。”
“此番提前宗门大比,是欲择天下英杰,前往兽谷秘境,殓回白龙尸骨……”
白承修死时,是被柳长英借血祭阵一枪穿胸。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自碎妖丹,燃起重重龙息,逼得道门不得不暂避锋芒。
冷焰与血祭阵中残留的修士血肉相融,兽谷沦为人妖战场,彼此纷纷杀红了眼,死伤无数。
数不清的咒法、怨念、残躯汇入那绵绵不断的龙息中,竟一日盛过一日,生出无尽毒瘴,将原本群妖栖息的兽谷化为一道寂寂死域。
三百年来,任谁都无法再度进入,修为愈是高深,毒瘴侵入得便愈快愈深,无药可解。
即便是大乘修士,贸然闯入也得狠狠蜕一层皮,再往里去,恐有性命之忧。
兽谷就这样成了修真界的一片绝境。
不过也正因如此,大片洞天福地数百年无人踏足,不受毒瘴影响的天材地宝随处可见,十分招惹眼红。故而道门从未放弃过对踏足其中的尝试。
“千年返生花——清云宗寻到的办法。”
裴君灵为两人解释,“这种灵物长于极阴剧毒之地,天生拥有辟毒的能力。含于舌根下,可避免瘴气侵袭。不过此花也有弊端,对于修为高深、炼出化神之辈,它本身就是一种奇毒,会使化神消散,道基重创……因此,能进入兽谷的,只有元婴期及以下的修士。”
“这回宗门大比,前十者皆可得一瓣返生花。进入秘境后,所获宝物,皆归属自己所有,清云宗分毫不取;倘若能带回白龙尸骨,更是重重有赏。”
谢征轻轻颔首,这些,除了尸骨一事,都与原著无何两样。
《问道》中,拈花会结束的二十年后,宗门大比照常举办,也是拿兽谷秘境作为奖赏。
傅偏楼嗤笑一声,宗门大比,前十世他的自然也参加了。
彼时,他已使手段阴死了成玄,作为清云宗的大师兄为门派“争光”,从秘境中得了不少好处,增益修为。却从未听闻过幽冥石之类的言论……
多年汲汲营营,暗中筹谋着对抗清云宗,他并非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在兽谷里,也曾试图寻过白承修的尸身,却一无所获。
说起来……傅偏楼忽然想起一样东西,心中一动,拽了拽谢征的手。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荒原遇到的那只灰蛇?”
他一边说,一边在袖子里扒拉,谢征闻言,目光一动:“……白前辈的遗物玉简?”
那实在是很久远的物件了,傅偏楼扒了好一会儿,才找着它,取了出来。
“白承修留在里头的残像说过,若我想得知来龙去脉的真相,便在元婴期后持此物前往兽谷一趟。”
他沉吟道:“虽不知残缺了半边,还有无用处……但,或许这会成为一个契机。”
不论柳长英想要做什么,不能让他如愿便是。
他父亲的尸骨,绝不可落入清云宗手中,再行不轨之事。
看来,不论这回的宗门大比背后有何心思,都得去一趟了。
*
宗门大比的事一经传出,道门上下都隐隐浮躁起来,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转瞬已过三月,外头各方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堪称多事之秋。
一会儿是这个门派的天才突破了,一会儿是那两拨势力为争夺天材地宝打起来了……林林总总,所有凑得上热闹的道门弟子都拼了命地提高修为,欲在不到两年后斩头露角、一举扬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