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宗长老还想斥责,清重却烦了,她一拍身侧几案,寒声道:
“与小辈这般计较,实在不像样,本座怎么瞧着,清云宗也无何规矩?”
接着,她又语气稍稍柔和:“如今弄清真相为重,还望莫要纠缠那些细枝末节了。”
软硬兼施,那长老不得不沉默下去。
按在桌上的手指紧了紧,清重有些迫切地看向谢征:“你说。”
“想必真人也有所意料了。”
谢征偏过头,朝向傅偏楼的右眼,语气莫名,“三百年前,魔诞于滔天业障之中,就在它诞生那一日,一物凌空而出,镇住了它,后随界水一路漂入凡间湖泊,最终,阴差阳错,被他捡到。”
“能镇得住业障的宝珠……”
清重终于忍不住,浅浅抽了口气:
“——空净珠?!”
此言一出,满场俱惊。
傅偏楼摸了摸右眼:“正是。那样仙器,就在这只眼睛里。”
“宫主,”裴君灵听到此处,灵机一动,道,“《摘花礼道》中记载的影像,有这一幕,空净珠镇压蓝眸妖魔,后来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清重喃喃道,“仙器有灵,空净珠虽不若两仪剑和镇业枪一般,产生了器灵,却也拥有自己的意识。难怪当年不知所踪得如此突兀,无人发觉,肃查宫中上下多年也不曾找出里应外合的家伙……”
“想来,是感应到有祸患诞生,自行前去镇压。”
这一番话毫无破绽,与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傅偏楼暗暗咋舌,不愧是一宫之主。
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把真相全盘托出?
与谢征过来的路上,二人合计,共同编造了这番谎话。
唯一的破绽,便在于空净珠。
别人不清楚,清重却知道,空净珠根本就是当年被叶因带走,而非什么突然失踪。
好在,她是自己人。
谢征与傅偏楼对视一眼,后者道:“尽管空净珠有化解浊气之能,然三百年来,天下修士的业障源源不断汇入界水,令魔一日强过一日。事到如今,看来已濒临极限了。”
“先前之事,同样令我猝不及防。”他咬了咬嘴唇,“入道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失控。往后会如何……我也无法保证。”
谢征则淡淡道:“仪景入道数十载,时时刻刻都要忍受此等折磨,并无一日安生。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以至于不敢轻易结丹,唯恐变故。”
“本该是所有修士的业障,皆由他一人承担。如今东窗事发,却还要怪罪于他……”
虽说真真假假才可取信于人,但决定这样说,未尝没有他的私心在。
有些东西,也是时候大白了。
“先前长老有言,要他给在场诸位一个交代。”
“那弟子欲问——”
谢征抬起眼,眸色沉郁,隐忍着藏了许久的深深怒意,一字字寒声道:
“这天下,何曾给过他一个交代?”
160 尝试 时间还长,你慢慢想,我等得起。……
这声质问实在埋了太久。
谢征清楚, 不管给出怎样的解释,经此一役,傅偏楼的声誉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就如原著中, 天下将苍蓝色视为不详,称其妖道一般;不难猜想, 等这些修士将拈花会上的事传出去后, 旁人将以如何异样的目光打量对方。
好似他是什么祸害,避之而不及。
傅偏楼或许不在乎,但谢征无法容忍。
因这天下而受苦之人,却要为悠悠众口指摘。
何其荒谬?
业火现世,绝瞒不过柳长英, 总归事已至此, 不妨捅破了去。
好叫道门知晓,就算怪罪,也不该怪到傅偏楼头上来。
一席话掷地有声地问完, 满殿落针可闻。
就连亲友同门仍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最群情激奋的那些修士,此刻也瞠目结舌, 有的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惭愧。
倘若此话不假, 即便他们并不知情, 享多年清修是真, 说欠傅偏楼的都不为过。
又哪里有立场指指点点, 谴责对方失控伤人?
……更何况,还未来得及真伤到谁,就被拦下了。
清云宗那长老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半晌,自觉丢了脸面,拂袖道:
“你的意思, 是认为此事为清云宗之过?”
“清规不敢。”
谢征一扯唇角,垂眸哂道,“道门第一人决定的用意,岂是我这小小弟子可参透?想来,定有深远之见。”
他一言一行十分得体知礼,叫人挑不出错处,可话里的意思,任谁听了都不觉得是恭维。
对方气得不轻,到底拿捏着一宗长老的风度,不好与小辈计较,忍了又忍,憋了个面红耳赤。
旁边成玄忽而站出来,冲眼前两人温文一笑:“谢道友所言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