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人的对话,四周,楼梯逐渐扭曲,虚影猛烈浮动,谢征知道是因抓对了人,幻境正在消弭。
也就是说,这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在哭个不停的男人,果真是蚌妖。
按照原著内容,接下来,它该要金蝉脱壳,准备逃命了才是。
却不想男人非但没有要跑的意思,反而一头扎进傅偏楼的怀里,呜呜嚎道:
“我真是睡糊涂了,编个幻境,把自己变成柳长英那厮也就算了,怎么还把白老大变成了女子?莫非境界倒退,走火入魔了不成?”
傅偏楼脸色一黑。
恰逢动荡结束,虚像尽散,幻境中的种种不复存在。
谢征恢复了青年的姿容,抬眸一扫,他们正站在自己借来的渔船之上。
蔚凤握在手里的不再是扫把杆,而是张扬锋锐的天焰;傅偏楼也没了白龙的角和尾巴。
少年一袭白衣,丰神俊秀,绝不会被错认性别。
他提起手中蚌壳,狠狠晃了晃,恶声恶气,一字一顿:
“我、是、男、的!”
孽龙 我做错了一件事。
蚌妖生于兽谷。
无数兽类长在这片蛮荒贫瘠的土地, 集群而居,大多数依赖于本能, 活得浑浑噩噩、懵懵懂懂, 究其一辈子都启不开智。
蚌族寿数短暂,想要生灵更是难上加难,在一块河床吐沙子的同伴里, 只有它,浮上岸晒月亮时, 恰逢六十载一遇的帝流浆, 汲取日月精华,一举开窍。
族群很快发现了这枚新生的后辈,忙不迭把它迎去了更大的水域,说这边灵气足, 要好生修炼, 争取活过两年。
彼时,它并不懂何为修炼,只觉得水好清, 沙好软,太阳月亮晒得壳好舒服,好适合睡觉。
于是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边的同伴换了一波又一波, 它竟不知不觉活到了十岁,成了族群中数得上号的老家伙。
忽而有日,它的肉里,凭空生出来一颗宝珠。宝珠莹莹如辉,滴溜溜漂亮得紧。
老家伙们啧啧称奇, 其中一个说,它在别处见过类似的蚌,那可厉害得不得了,连天敌都能击退,你真是出息了。
大家都劝它走出这里,前往更大更广阔的水域,然而出息的蚌妖不明所以。它只爱睡觉,在觉里美美地做梦。
之后又过去许久,久到当年他认识的老东西们都不见了,有的离开,有的死去。蚌妖一觉醒来,找不到一块晒月亮的,终于觉得有点孤寂。
它便顺着水流,躲躲藏藏,停停歇歇,一路向东,又撞见一个蚌群。
这些蚌和以前遇到过的同类都不同,它们自称为妖,将宝珠唤作妖丹,还会用些神奇的术法。就像曾经老家伙们告诉它的一样,根本不惧天敌捕食。
它们说,你有妖丹,你也一样是个蚌妖。
挺不错,蚌妖想,不用躲避天敌的话,这下总能睡个安稳觉了。
对面却告知道,天敌不足为虑,真正要警惕的,是人。
蚌妖一族天生可操纵蜃气,制造幻象,其妖丹用处多多,价值不菲,乃道修眼中的香饽饽。
妖丹一旦被挖,修为尽废,寿数也就到了尽头,与死无异。
不过话说回来,它们又道,道修连血肉都蕴含灵力,吃下一块,可助长好些年的修为。所谓富贵险中求,厉害的蚌妖甚至会设下幻境,引诱对方上钩。
它生性胆小又懒散,只想安安稳稳地卧沙睡觉做白日梦,把道修和天敌划了等号后,哪里会想迎难而上?反过来开始琢磨,倘若遇着了,该怎样活命。
睡醒了想,想累了睡,果真给它想出一个办法来。
既然道修要的是妖丹,那它给就是了,身家哪有性命重要?
忍痛将肚里的宝珠一分为二,含着一颗,藏着一颗,蚌妖得意洋洋,这下不用愁了。
其它蚌妖笑话不已: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拆分妖丹,要修炼的窍穴就多了一处,宛如道修把灵根一砍两半,简直自找苦吃。
它们便不再和这外来的蚌妖来往,把壳挤到水域灵气最为稀薄的地方后,就不再管。有任何事,也不会与它分享。
尽管还是冷冷清清一只蚌,但环境舒适,蚌妖满足了,自娱自乐地做着梦,梦见它和很多只蚌一道晒月亮。
某天醒来后,它在水中嗅到一股异样的腥味。浮上水面,却见蚌妖们围着一具不成人样的残破躯体大快朵颐。
血肉横飞,充沛的灵气像是鲜美的鱼虾,勾得它蠢蠢欲动。
但蚌妖盯着同族津津有味的模样,不知为何打了个冷战,心中浮起某种不妙的模糊预感。它拘谨地缩回沙里,又躲远了点,闻着似有若无的味道,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没隔多久,它的预感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