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秋杏跟着担忧了一整日,到了夜间,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陆嬷嬷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秋杏听完,低着头不言语。
倒不是她舍不得女儿,而是在琢磨能不能借这件事让黎梦川正式认她做干娘。
陆嬷嬷见她不作声,于是掩面哭了起来:“只怪我家少爷运道不好,好好的竟然遇上这种倒霉事。如今他连学堂都不敢去了,就怕被同窗追着要赔偿。哪里赔得起,只恨我这把老骨头不值钱,不然把我卖了也好。”
刘秋杏见她哭得凄惨,忙劝道:“嬷嬷你别哭,总能想出法子的。”
陆嬷嬷一把抓住她的手:“还能有什么法子?家里没有多余的银钱,还倒欠着你家二十两呢,如今再去哪里找近百两来?张老爷说了,他只要身家清白的,曾经为奴为仆的他不要。不然卖了新收的粮食,买一个丫头赔给他,这事也就了结了。”
“粮食不能卖,卖了吃什么?不行不行。”刘秋杏连连摆手。
这时,黎梦川从外面走进屋里来,对陆嬷嬷道:“嬷嬷,别再说了,不要为难婶娘。”说罢,他长叹一声,“这事要解决也不难,我把城里的宅子抵给他也就是了。若还嫌不够,家里的田地也是可以卖的。”
“不行不行。”刘秋杏被他这些话吓了一大跳,“那是你爹留给你的家业,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能卖?”
黎梦川苦笑道:“那婶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被他眼巴巴地看着,刘秋杏的心早就揪成了一团,道:“你必须去读书,你爹对你寄予厚望,将来你一定要高中榜首,光宗耀祖。宅子和田地也不能卖,否则外人会怎么说你?”
话落,刘秋杏沉默几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并非我舍不得,只是我若应了下来,只怕杨家就容不下我了。阿平本就对我不满,要是知道我想把阿真送去做妾,恐怕我们母子就要反目成仇了。没有儿女做依靠,将来谁给我养老?我又该去哪里容身?”
黎梦川当即便道:“婶娘,这些年你待我如何,我都记在心里。我自幼没了爹娘,全靠婶娘的帮衬过日子。我能读书,也是婶娘的功劳。在我心里,婶娘就如同我的亲娘一般。若婶娘不嫌弃,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掷地有声,满脸真诚。
刘秋杏丝毫不怀疑他的诚心,内心感动极了,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换来了回报。
若换成以前,只怕她当场就要答应下来了。不过最近干娘这两个字总在她心头打转,于是便控制住了自己。
黎梦川见她明明十分感动,却又不言不语,便和陆嬷嬷对视了一眼。
陆嬷嬷内心鄙夷,认为刘秋杏是在故意拿乔,可如今自家离不得她,少不得只有先捧着,于是便轻轻推了推刘秋杏,笑道:“我家少爷心性纯良,人品贵重,他既如此说了,将来必定能做到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当初你跟我家老爷相识一场,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少爷遭此大难?”
黎梦川只知道自家以前跟刘秋杏是邻居,因着这层情份,所以刘秋杏才处处相帮。
陆嬷嬷倒是早就瞧出刘秋杏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不过事关老爷的名声,她自然不会去黎梦川跟前嚼这种舌根子。
黎梦川跟着恳切道:“婶娘,你还有什么疑虑,不妨说出来。”
到了这一步,刘秋杏再不开口就说不过去了,便道:“前几天,阿真埋怨说我对她们兄妹俩不好,还说……”
陆嬷嬷有些心急,受不了她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催促道:“还说什么了?”
刘秋杏抬头看了黎梦川一眼,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道:“说不如叫我做梦川的干娘好了,这样更名正言顺。”
“干娘?”陆嬷嬷很惊讶。她是不愿意自己再多出一个主子的,连忙向黎梦川看去。
黎梦川先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暗自思量起来。
想让刘秋杏把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献出来,他不付出些什么肯定是不行的。仔细想想,刘秋杏一直待他如同亲生,甚至为了他下地劳作。陆嬷嬷逐渐老迈,以后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只能指望刘秋杏。
也罢,干娘就干娘吧,先把眼前这一关熬过去再说。
想通了这一节,黎梦川不再犹豫,当即跪在刘秋杏面前,一脸殷切与渴望,说道:“我早就把婶娘当成亲娘一般,若婶娘不嫌弃,往后我就是您的干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