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顾可也转身,准备走开,忽的再次顿下,他转头笑着补充一句,“当然了,现在我说的不算。若真要开创这么一个世道,可不是伤筋动骨的小事,那当真……是要流血千里的。”
顾可也不再管许青,端着比他脑袋还大的大瓷碗走了。
他说着要去洗碗,可路过煮粥的大铁锅时,见锅底里面还剩了一点汤水,立即顿下脚,顾可也想着,浪费可耻!旋即将锅底汤水一扫而尽。
放到从前,顾可也一定不会为了这么一口吃的停下脚步,甚至看都不会看一眼。
然而,早就不是从前了。
顾可也擦了擦嘴,才继续抱着大碗去洗。
许青看着顾可也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拿起手中喇嗓子的粗馍,沾了一点汤水,咬了一口,本来还难以下咽的东西,倒是突然多了几分滋味。
……
许宅,前堂。
“许青,你还有脸回来?”
许家二房夫人冷嘲道:“怎么没叫韩家人打死你?”
许青不语,将目光投向前方主位之上的许鹏程身上。
许鹏程是许老太爷的嫡长子,乃昔日平洲守城,如今,也只能憋屈地赋闲在家。他都有六十的人了,胡子早就花白了,因动气褶皱堆在脸上,显得有些凶悍,少了文人风骨。
许鹏程坐在主位上,他左侧下位,坐的正是许家二房夫妇,许青的二伯许鹏德和其夫人,这位夫人正是先前跟着众人在枫树林骂许青反而被气走的那位,也是刚才出言讽刺她的人。
他右侧下位,则是许青那位不成器的亲爹许鹏飞。
除了伤残的许青站着,其余四人皆是坐着。
主位上,许鹏程抚了抚胡子,眯了眯眼,打量着许青,心中自有计较。
前些时日,新皇登基,许家跟着许巍落罪,如今的许家,命悬一线,在这节骨眼上,许青不想着如何帮许家,竟然还敢去得罪韩家,换作以前,许鹏程怎么再怎么不喜这个许青也会帮一把。
如今,许家势弱,他无能为力,便卖个人情,由着韩家处置了许青。
许二夫人目光不善,她真想不到,许青伤成这副模样,竟然没能死在外面,还能回来,这许青可真够气人的,怎么就不能让人省心些,好好死在外面?也怪韩家,妇人之仁?竟然没能打死她?
如今这般落魄,许青竟然还敢公然杵着木棍,站在许宅大门前惹人注目。
许家迫于流言蜚语,不得不让许青先进来。
许鹏程心中十分不满,他看了一会儿许青,才开口:“你既然没死,不知道离开平洲,找个地方苟且偷生,你还回来做甚?”
左边的许鹏德忽的嗤笑一声。他长得油头肥耳,脸上挂满的肉挤压着五官,他的眼睛勉强扯出一条线,打量着许青。
许鹏德嘲讽道:“她恐怕是出去了,活不下去,这才回来要钱了。许青,你还真有胆子啊!还敢回来?你要知道,进了这许宅,生死便由不得你了。你说是吧?三弟?”
徐鹏德转头看向对面的许鹏飞,对着许青的亲爹狭足一笑,眼底闪过不屑。
被点到名字,一直打瞌睡的许鹏飞才终于看了眼已经废掉的女儿,心中有些忿忿不平。
想当初许青得了老爷子青睐,他也曾经风光过一时,可惜了,许青这死丫头不争气,跟韩家那小子偷情被抓个正着,不仅让他丢了脸面,还让他失去了倚仗。如今,他在许宅也只能看人脸色过日子。
如今许青落到这般下场,也怪不到他这个爹的头上,要怪,只能怪许青自己不争气,活该,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偷情。偷情就偷情吧,还被人发现了,真是可恶至极,竟然不能让他亲爹享福,实乃大不孝。
许鹏飞因长期服用五石散,长得干瘦病态皮肤暗黄,他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开口道:“啧……谋杀亲夫,确实该死。”
许青掀起眼皮,侧目,狠狠扫了许鹏飞一眼,许鹏飞本来瘫软着靠在太师椅上,被许青这一记眼神吓了一跳,顿时坐直了。
“啧……你你、你,什么眼神,岂有此理,我可是你亲爹!你、你大逆不道!”
许青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
想当初,许青靠着老太爷的支持,管着许家,积威已深,在座哪个曾经不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许青没管他们怎么说,抬眸直直看着许鹏程,道明来意,冷冷道:“我今日来许宅,是想来告诉大伯,许巍……回平洲了。”
此话一出,稳坐不动的四人皆是大惊失色。
许鹏程甚至顿时站了起来,左右踱步。
许鹏程冷静了一下,才对着许青蹙眉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回平洲干嘛?他还嫌害的许家不够多吗?新皇没能诛杀许家全族,他不甘心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