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之虽然自持武功高强,但寻思万一被那些点灯的宫人瞥见自己从李易之的住所出没,那便让身在深宫的李易之多担一丝危险。他虽艺高胆大,但怎么也不敢拿李易之的安危做赌注。一想到此,便急促地打量了房间一眼,迅速往屏风后闪去。
李易之正“唉”了一声,屏风后已传来一阵骚动。
——“是你?”
听到谢同之充满火药味的低吼,李易之赶忙绕过屏风,却看到身材高大的谢同之已一手抓着陆染的领口,一边不可置信地转头向他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你房里.......”
那双眼眸里有疑惑,有不解,还有失望。李易之怔了一怔才回过神来喝叱:“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胡想些什么?!”
“我胡想?”谢同之顿了一顿,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人,不断地摇起头来:“怪不得!刚才我一进来便熄灭了烛火......原来是为了他!你居然是为了你!陆染!你跟我说清楚!......你,你们两人是不是在军中时便已......"
——“你放屁!”李易之上前一步给了他一耳光,压制住怒火低声道:“都火烧眉毛了还不放手?你要在这里杀了他,尸首怎么办?赶紧把他塞进床底,你也给我进去!”
“我不去!”谢同之牛劲儿上来,任由他怎么掰扯也不放开掐住陆染的手。
此时,一墙之隔的磕头声和宫人们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房中东侧已有一暗门正缓缓启动。李易之急得跺了跺脚,匆匆整理了衣衫,朝声音处赶去。
眼看暗门缓缓打开,谢同之这才忍着妒火将陆染一脚踢进床底,自己也不情不愿地钻了进去。
屏风后的拱月六柱床床底镂空,正好能容下两个汉子挤成一团,帷幔长拖入地,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谢同之和陆染的身形。李易之向内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
随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一点点显现在连接南书房的暗门处,他连忙双膝跪地。
看着大业君主萧定乾堪堪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算他已做好准备,还是忍不住胆颤起来。
第26章 血色屏风
屋内烛火复燃,人影在烛火中摇曳。
“圣上......”他正开口,一个染血的锦囊便劈头盖脸地摔在了他的面前。李易之定了定神,立刻以头触地。
“听说你那弟弟这几日还跪在南书房外,既然他这么想要降职留京......要不,朕成全了他?你说,是让他留在刑部大牢,还是御史台狱?”头顶上沙哑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李易之打了个寒噤,即刻将全身匍匐下去。
屋内安静了下来。
这寂静无由地让人心悸。
在“咚咚”几声闷响之后,当今圣上萧定乾将头破血流的李易之拖近了屏风。
李易之用手护着头发,声音几乎变成了哀求:“圣,圣上......臣弟涉世未深......可他在临江县诸事上已尽全力了.......御史台这时候承上这些东西便是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萧定乾将他摔在地上,泄愤地踢了一脚,“到底是谁其心可诛?”
李易之当然明白萧定乾意指何事。他捂着胸口,强撑着身体正跪于萧定乾脚下,柔声哀求:“圣上明鉴!李斐尚且年幼……如今那县令已然自戕,所得也上缴了国库。难道?难道您真要受御史台裹挟,将所有的官员都揪出来不成?”
“混账!”看着身下看起来害怕实在试探自己之人,萧定乾的眼神变得深幽。
他看了看满地的证物,再看了看李易之渗血的额头,朝他蹲下身来:“李易之,朕知道这些证物没有直指你李家,如今拿你们不住。朕也明白如今全大业都在称赞你弟弟年少有为,李家满门忠烈,可你自己清楚,你李家在背地里到底暗暗搞了多少动作?你要明白,当年若不是你跪在朕脚下苦苦哀求,朕完全可以灭了你李家满门!”
李易之的手紧了紧:“不,李斐不敢,李家更不敢。”
“不敢?”萧定乾冷哼了一声:“至朕撤了你将军之职,收了你李家的兵权......这多年了,朕以为你们老实了,可这名单上竟涉及一百二十名官员,几乎占了我大半江山!原来你李家竟然和这么多朝臣牵扯不清!
“如今你如此试探,是不是觉得眼下形势已不是你李家不敢,而是朕了?!朕如此信任于你,你不也趁朕不在宫中,想阻拦御史台呈上证物?”
随着这声叱喝,李易之瞥了眼屏风的方向,压制不住心慌地往后缩了缩。
这份慌乱却让萧定乾似乎误解了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李易之一眼。从他渗血的额头看向他被自己扯得松垮的衣衫,最后停留在了那张覆盖了半边黄金面具的面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