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他就看见她手里的鲜花和果篮。他眼睛里的光分分钟熄灭了。她哪里是来看他的,这分明是上医院来探望病人的。
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来看他。她就是那缩在壳里的乌龟,戳一下,动一下,再戳一下,再动一下,不戳就不动,原地瘫着。只要他不主动,他俩永远没戏。
如果说医院是修罗场,那急诊科就是最大的那个,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生死剧。急诊医生那都是在和时间赛跑,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碰到情况紧急的病人,轮床轱辘都得转冒烟。
俞早是真不清楚这波冲击力有多大,她还搁那儿傻站着,无知无觉。祁谨川没做任何思考,立马冲上前拉她。
没想到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她躲了他这么久,今天见到他还是要跑。
祁谨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压着眉毛,神色阴郁,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是气结。
他没好气开口:“我能吃了你?”
眸光往下压,看见她戴着口罩,帽子盖住脑门,整个人包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睛。女明星出街都没她裹得严实。
薄唇微启,他又轻斥一句:“俞早,你敢不敢包得再严实点?”
俞早:“……”
她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包成这样有多惹眼,路过的狗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他刚才老远就看见她了。
其实她费什么劲儿呢?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眼睛总能精准定位,一眼锁定目标。
虽然俞早一再祈祷别碰到祁谨川。可真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她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一下子就松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一切板上钉钉,她突然感觉自己解脱了。
她怕他做什么呢?那天是他主动吻她的,是他错把她当成了别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不过顺势而为,做了所有男人都会做的事情,她又有什么错?
不过就是成年男女之间色迷心窍发生了点小意外,真要深究起来,他同样不无辜。
宁檬说得一点都没错,她有什么好怕的,她就该挺直腰板雄起。
这样一想,俞早立刻就不怂了。
加之祁谨川的表情太冷,眼神太犀利,说的话又阴阳怪气,直接刺激了她。
女人杏眼一瞪,眼风嗖嗖甩过去,“祁谨川,你凶什么凶?你管我包成什么样,碍你眼了吗?”
祁谨川:“……”
俞早这话一出口,祁谨川顿时意识到自己情绪应激过头了。
本来她就不愿见他,他现在又凶她,她恐怕更要离他远远的。
他怎么能凶她呢?一切都是他的错,她本来就很无辜,他怪她做什么。要怪就怪自己那天没把持住。
“抱歉。”男人迅速收敛神色,语气歉意。
他关切的目光围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没受伤吧?”
刚才轮床猛冲过来,他很怕她会被撞到。
俞早摇摇头。
他继续问:“来看病人?”
她“嗯”了一声,“同事住院,我过来看她。”
“哪个科室?”
她不禁拿余光瞟他,小声回答:“神外。”
祁谨川:“……”
一听是神外,祁谨川的目光明显又产生些许波动。
“我带你过去。”
俞早不领他情,口气有些生硬,“不用了,你上班要紧。”
听出了她言语之中的抗拒,他蓦地在心底叹气。
不自觉放低声线,“我现在不忙。”
他强势地接过俞早的果篮,拎在自己手里。
俞早:“……”
两人正准备离开急诊大厅,外面又乌拉乌拉响起救护车的声音。
随后又一个病人被推进来,急冲冲前往手术室。
那个病人似乎伤得很重,鲜血糊了一脸,难辨面容。急诊科的一个年轻女医生跪坐在轮床上,正在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这一幕似曾相识,触动了俞早的神经,记忆深处某个画面像是被速写笔飞快地写在了题板上,她眨眼的功夫,清晰如昨日。
早在三年前,俞早就得知祁谨川去援非的消息,还是通过高中校友群。一个校友任职ZJ二公司,外派坦桑国修桥。在该国首都的一家医院偶遇祁谨川,他当时正在替一个车祸受伤的患者做心肺复苏。
校友拍了视频发在校友群里,立即引起轰动。
她的相册里保存了那个视频,背景乌糟糟的,混乱不堪,人来人往不断。男人身上的白大褂沾满了血迹,仿佛皑皑白雪里盛开的一朵血莲,妖冶却又圣洁。他表情冷静,不见一丝慌乱,注意力全在患者身上,争分夺秒,拼尽全力,同死神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