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本就心头有鬼,如今一见到这种情况,当下里便知道恐怕是事情败露。
也不知为何,袭人明知事情败露,竟没有半点的胆怯,反而觉得本该如此,竟然只觉一身轻松。
她慢悠悠地跪在地上,面上的表情也是极为的平静,贾母看着袭人,虽她并不太喜欢袭人的性格。
但毕竟对方这些年来一直是极稳妥的,对宝玉也是忠心耿耿。可为什么就是这样活生生地歪到西南角去,身为她的人,竟然偏向王夫人,生生打了她的脸。
想到这儿,贾母原本对其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厌弃。
毕竟,谁又会喜欢叛主的奴才。
“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考虑,是直接全招了,还是我用板子你再说。”贾母早今年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不然根本无法掌握荣国府。
既然决定舍弃袭人,那便要想个法子,让对方永远地闭嘴。
此时说是让对方全招,实际上确实隐含威胁,让袭人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却也低估了袭人。
袭人微微低下头,她当然听明白贾母意思,她也不想知道贾母和保龄侯夫人有没有证据,毕竟湘云便是个活人证。
自己如今已经被王夫人抛弃,对方将自己当成弃子,压根就不会给她任何再有的帮助。
而眼前的贾母,也撕开了老封君的慈悲,只打算让她承担一切。
袭人想得很明白,自己只要说出,整件事情都是她看不惯那位永安公主,因而自作主张,贾母便会借坡下驴。
一切的后果都是她花袭人一个人承担。
袭人低下头无声地冷笑,若说她不后悔那是假的,可若说她真的有多么后悔也照样不真。不过就是成王败寇罢了,因而袭人给贾母深深地磕头。
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让她认,她就认了。
贾母本以为对方是要求饶,未曾想到袭人竟然直接说道:
“老太太,想必老太太问的是云姑娘的事情。袭人心中明白,这事儿是袭人得不对。
却是袭人那一次觉得林姑娘欺负了宝玉,因而心中悲愤,这才时常在云姑娘面前抱怨一些。倒是让姑娘一时误会了去,这是我的不对,还请老太太责罚。”
说罢,袭人又磕了一个头,随即跪得笔直,面色极为平静,一副慷慨就义的伟岸。
保龄侯夫人突然气笑了,贾母放不放弃袭人她不知道,但是却在她眼前演了一幕好双簧。
贾母力保王夫人本在她预料之中,但是她没想到,竟然连袭人都想留下。
其实开始的时候,保龄侯夫人的想法简单,那就是从贾家咬下一块肉。糊弄了湘云,总要有个结果,不承想这回子竟是被人当成傻子。
当下保龄侯夫人呵呵一声,看着贾母冷笑道:“你说是你嫉妒,又说你怨恨,我倒不知你嫉妒个什么,你又怨恨些什么。”
袭人脸上一白,她没想到保龄侯夫人如今竟也不要脸面了。当下嘴唇嚅动,半晌才说出:
“夫人有所不知,实际上,二爷自初见林姑娘就……”
“住口!”
贾母忽然怒喝一声,打断袭人的话,她凶狠地盯住袭人。这个丫头不要命了?竟然想要攀扯宝玉。
保龄侯夫人惊讶地捂住嘴,这年纪大了看的戏也多,本以为袭人这个丫鬟被推出来当挡箭牌,没承想这倒是个有气性的?
“长见识了。”保龄侯夫人端起放在桌上的玫瑰露,用银汤匙轻抿两口,只觉唇齿生香,暑意全消。
她本以为,袭人就算是再能耐,也不过是个丫鬟,能有几分见识?
恐怕贾母一吓唬就把这事儿给承担了,若是这样却妨碍了保龄侯夫人的大计,可没成想这人倒是给她了个惊喜。
当下,保龄侯夫人笑吟吟地看向贾母,只等着她该如何应对。
贾母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看着袭人,她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识抬举。
她涩声说道:
“我素来以为你是个好的,为人性格又是极其稳重,谁能想到,毕竟这一般有嫉妒心。
且不说林丫头一年能来我这几次,你不过就是一个照面,你便生出这么多是非,如今贾家也留不得你了。”
听到贾母这话,袭人心头一凉,难道自己这步走错了……
她眼眶一红,看着贾母只是垂泪,却不言不语。
这一副模样反倒没得叫人恶心,保龄侯夫人这会子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贾母本来的心思明明白白,就是不但不能碰王夫人,连宝玉的丫鬟也不行。
可惜,眼前这个丫头心大了,不肯理会贾母好心,于是便闹出笑话来。
合着里外里,就是她史家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