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常人而言难以承受的痛苦,于路行雪来说, 却只是寻常。
当一个人自出生便伴随痛苦,那么他不会觉得痛苦是件难以忍受的事。
只是这次在睡梦里,路行雪感到那如附骨之疽的痛苦, 好像突然减轻许多, 那沉沉压在身上的苦痛,正在离他而去。
那一刻, 路行雪却没有感到任何愉悦, 甚至还有了一丝不安。
他已经习惯了痛苦, 也不惧怕痛苦,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谁知道往后会带来什么呢,会不会有更可怕的结果等着他。
目前这种程度的痛苦他能忍受, 可他不确定, 如果事情变得更糟糕, 结果更加惨烈的话, 自己是否还能承受。
与其变得更坏无法承担,不如就保持现状吧。
这是路行雪心里的想法。
“这孩子真是我见过最能忍的人,身体如此糟糕, 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即便睡着了也一声不吭,眉头都没皱下。”
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隔着道水幕, 声音听不太分明,又或许说话之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醒昏睡中的人。
有人深深叹息了声。
“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就算有《九天回雪诀》,也只是起到暂时缓解作用,想要恢复到跟常人无异,只怕……这辈子都难了。”
“路天南是干什么吃的?把自己儿子弄成这副模样,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当什么城主!妻子,妻子没护住!儿子又被他养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哦,路天南已经死了……那更没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了!”
忽然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路行雪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除了他,便只有一个姬明堂,先前说话的另外两人没看到。
路行雪记得其中一个声音是雪月宗宗主姬休与,也是他血缘上的外公。
“醒了,感觉如何?”姬明堂关切地望着路行雪,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最后也只是交待了几句让路行雪在雪月宗好好休养,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
路行雪依旧住在先前那个小院,他很习惯安静,可现在却有些不适应……环顾一周,路行雪明白过来,那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
翻身坐起,路行雪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发现没比之前好多少,但至少不是随时可能会死去的样子。
之前他的身体如同一艘漏水的船,船体破破烂烂,侵入大量的水,随时会沉下去;现在那些洞虽然还未全部补上,但多了个瓢往外舀水,或许舀水的速度比不上浸水的速度,但比起之前,至少能多撑些时间。
路行雪开始修炼起来。
《九天回雪诀》之所以被称为顶级功法,是它寻灵根几乎没什么要求,但对悟性的要求近乎苛刻。
所以哪怕路行雪不具灵骨无法修行,但他依旧可以修炼《九天回雪诀》。
至于这门功法是扶渊闯藏书阁强行盗取而来,在守阁长老和宗主的默许下,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而对于秘境试炼
一事,一前一后死了两名玄一宗弟子,费无隐为之大怒,要雪月宗给出交待。
但雪月宗已经关闭山门,断绝与外界的往来,除非费无隐强行闯山,否则怕是做不了什么。
外界对雪月宗突然关闭山门一事议论纷纷,说是天下震动也不过。
传来传去,最后传成雪月宗因为路行雪而与玄一宗撕破脸皮,玄一宗费无隐扬言踏破雪月宗,为自己死去的弟子讨还公道,而雪月宗自知不敌,不得不关闭山门自保。
路行雪不知外界传言,一心修炼想快点养好身体。
他不出小院,丝毫不知自己的存在已经引起整个雪月宗弟子仇视。
姬休与下令关闭山门时,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但试炼当日的事,所有雪月宗弟子都知道。
加之最近外界那些传言,他们就怨上了路行雪,觉得这一切都是路行雪带来的。
通往小院的那条竹林小径路口,燕寒空挡在胥游面前,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怎么友好。
“胥师弟,师尊吩咐过,所有人不得打扰路行雪修炼,师弟还是请回吧。”
胥游看了眼小院方向,收回视线对着燕寒空道:“燕师兄,我只是去探望下路行雪,又不是要对他做什么,而且……”顿了顿,眼眸低垂,补充了句。
“而且,这是向月师祖的意思。”
燕寒空站着没动,态度依旧坚定。
“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小院,是宗主的命令,向月太上长老若真想见路行雪,可先去与宗主说。”
胥游皱眉,“燕师兄这是要对太上长老不敬?”
燕寒空拱了拱手,语气恭敬,态度坚决,:“燕寒空自然不敢对太上长老不敬,只是宗主有令,实在不能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