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瞠目结舌。
为何她会觉得陆云卿蛮不讲理?
这又让她联想到陆云卿年少犯病的时候。
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曾是狰狞、偏执、可怖的。
陆云卿掌力甚大,迫使乔宁无法远离。
而此刻,数丈开外的地方,顾远琛堪堪止步,他的身子僵住,锦袍下摆在风里轻拂。从顾远琛的角度去看,陆云卿与乔宁面对面站着,而陆云卿正吻着乔宁的额头。
这一幕仿佛静止,让顾远琛看得真切。
他们的手相握着,那么亲密。
愣了愣之后,顾远琛又尝到了唇齿间的涩味。
是他自作多情了么?
也是了……
他这样的人,哪里比得上陆云卿。
乔姑娘被陆云卿哄过几句之后,应该就想通了。
顾远琛忽然转身,不欲再多看一眼,他迈腿离开,头也没回。
百花宴还在继续,纷扰不绝。
赤电就在东城河堤旁的垂柳下候着,见主人归来,它主动凑上前,脑袋蹭了蹭主人的手掌。
顾远琛回过神,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宽大、粗糙,布满疤痕。
这才是真实的他。
他的手,只能握刃杀敌。
如何能拉起娇软姑娘的手……
他的宿命,就如所有顾家儿郎一样,迟早会献祭在战场。
血腥、杀戮、死亡,才是他的底色。
真是可笑,人家小姑娘迷糊了一阵子,他竟差点以为,他也有资格风花雪月。
顾远琛一跃上马,调转马头离开,许久,抬手抹了把脸,冷哼:“河岸的风真冷,害得小爷眼睛不适。”
***
已将晌午,陆云卿将乔宁带入一家鱼馆。
陆云卿的强势,让乔宁不敢直接来硬的。
她甚至怀疑,陆云卿的癔症从未痊愈过,他只是太过隐忍,以至于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治愈。
此刻,陆云卿牵着乔宁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男人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笑意:“阿宁,这家铺子的鱼汤十分鲜美,你一定会喜欢。你从前生得圆润,不知几时开始抽条了。”
乔宁:“……”
她一开始被乔大爷捡回去,日子过得尚可,能吃能睡,自是长得粉润。
乔宁凝视着陆云卿,她其实很想告诉陆云卿,即便她这辈子不会嫁给他,但他对她而言,依旧是一个熟悉的重要之人,可他与她之间,当真没有缘分。
陆云卿亲自给乔宁倒茶,他这双执笔断案,判人生死的手,侍奉人时也甚是周到。
陆云卿将茶递到了乔宁手中,温和笑道:“阿宁,你两岁时,我就认得你了,至今十三年的光景,你每一年的变化都在我脑子里,我知道你的一起喜好、口味,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至于顾四……我就全当你是太过年轻,不懂事而已,那些流言蜚语,我皆可以视而不见,但日后你不准再接近他。”
“顾家水深火热,顾远琛自己都护不住他自己,他拿什么护你?”
陆云卿说着最严厉的话,但唇角始终含笑。
乔宁有些怕他了。
她捧着茶盏,避让开了陆云卿的手。
二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桌案。
乔宁唇瓣干涩,心中有股莫名憋闷。
顾远琛亲眼看着她被陆云卿带走,他当真无所谓?
她的少年将军,也有太多他自己的顾虑吧。
她太过了解顾远琛,所以,更是心疼。
陆云卿的敦敦之言,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乔宁亲自经历过一人一魂相伴的十载,她太清楚顾远琛对她的心意,也对自己的心意十分笃定。
乔宁望着陆云卿,眼神真切,她不会玩/弄人的情义,也不否认曾经与陆云卿之间的心心相惜。
彼时,她是养女,他是备受陆家人排挤的怪人,她与他算是弱者取暖,相互呵护。
但上辈子她嫁他后的那三载,已经耗尽了情义。
乔宁言辞恳切:“陆云卿,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的好,我也真心期盼你能好,但你我到底是不能结为夫妻了,你我不合适。”
陆云卿喉结滚动,他在乔宁面前,始终不舍得露出真面目,怕吓坏了她,也担心她从此不肯挨近他。
所以,他忍了又忍。
唇角笑意僵凝。
“阿宁,你真会胡说,我们岂会不合适呢?你我相识于微时,对彼此皆了如指掌,情投意合、青梅竹马,最是合适。”陆云卿虽面上带笑的,但言辞已经隐露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