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谁是医疗兵,过来帮忙!”
莱娅正站在路边发呆,听到有人喊话,便回头道,“我就是!”
豪森上尉正在十六团之中的连长交接互通情报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士声音。豪森瞪大了眼睛,他向后退了两步,向着帐篷外走去,伊迪和爱德森就站在外面两侧,听到莱娅的声音就知道不好,两人一下就围住了豪森。
“连长,消消气消消气。”爱德森苦笑着说。
“对啊连长,你想想看,我们都到这个地方了,想把她送回去比登天还难。”伊迪也忙说,“我们还不如顺其自然。”
“反了你们两个了!”豪森上尉无比地愤怒,他瞪向爱德森,“爱德森,你这是违抗军令,欺骗上级!”
他的双手一用劲,推开了两人,直径向着伤员帐篷走去。一撩帘,一股血与汗的浓烈味道便袭来,只见这帐篷里挤着躺着几十个伤患,轻者头部擦伤或者手臂骨折倚靠在一边,重的便只能躺在担架上,有的腹部血肉模糊一片。
莱娅短发又带着上面有大大白底红芯的十字头盔,也跟着其他医疗兵在里面忙来忙去,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性别有什么不对。还没上战场,她身上的军装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豪森上尉简直要气死了,可是他又不能把她从这么多需要帮助的士兵中拉走,只能愤恨地放下了帘子,他转过头,就对上了有些惴惴不安的伊迪和爱德森。
伊迪是个下士,又习惯听爱德森的,想想这件事就知道谁是主谋。豪森再次阴沉地瞪向了爱德森。
“爱德森中士!”他咬牙切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知道。”爱德森有点紧张,态度倒是也算坦然又坚定,“我为我们的部队找到了一名神枪手!”
“放你妈的狗屁。”豪森上尉骂道,“你见过医疗兵是神枪手的吗?!”
爱德森中士和伊迪都愣住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了之前被他们所遗忘的一点——根据《日内瓦公约》,双方交战时不得杀害医护人员。可是对医护人员也是有限制的,比如医疗兵必须在头盔和袖章上都戴有红十字,并且不允许配枪。如果医疗兵拿枪,那么对方便可以将其当做普通士兵杀害。
这……这……
对啊,如果不让配枪,莱娅的长处也无处发挥啊。
这可怎么办。
看着真的开始苦恼的两人,豪森上尉的太阳穴都突突得直痛。
“这是他妈的重点吗!”他骂道,“如果她在前线受伤死亡了怎么办,你来担这个责任吗!”
“连长,那你说……她受伤了算金贵,那我们男人呢,死了就死了呗?”伊迪嘟囔道,“您这是搞性别歧视。”
在那一瞬间,伊迪差点成为第一个被己方长官击毙的美军士兵。
看着有些控制不住的豪森,爱德森抓住了他的手臂。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在前线,她也不会在我们这里呆得很久了!”
豪森怒瞪着爱德森,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爱德森深深呼吸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尖都在滴血。
“你忘了她和你们的约定了吗?只要来前线,你们就可以把她送到她未婚夫所在的位置。”爱德森的心痛得要命,也没有其他办法,一咬牙横下心道,“我已经打听过了,107步兵团也在意大利前线,她最多就能在我们这里呆两三个星期了。”
豪森的胸口起伏着,他瞪着爱德森,过了好久,才冷哼了一声。
“无论如何,你最好能够祈祷她在我们的部队里活过这三个星期吧!”
豪森上尉走了,爱德森仍然在心痛——要知道,这算是白白把一个神枪手拱手让人啊!
唉,算了算了,爱德森只能宽慰自己,不管在这里还是在107师,都是自己国家的部队,也算是没有浪费她的天赋。
就不知道,那个部队里,还会不会有白痴替她说好话了。
新兵们跟十六团的士兵们一同处理战场后事,他们身上崭新的制服,和老兵们身上肮脏不堪的军服显得如此鲜明的对比。老兵们的身上有一种沉默的凝重,让新兵们也都笑不出来了。
到了快要傍晚的时候,莱娅才从伤者帐篷里走了出来。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因为她比同营伙伴先一步碰到了残酷的现实,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兵们,那些痛苦到极致的呻/吟,以及有些伤兵死后,他们战友绝望苍凉的哭号。
那些血的气味,痛的声音缠绕着她,挥之不散。
一直忍到伤员基本都处理完毕,莱娅才离开了帐篷,此刻天幕已经有些昏暗,西边的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另一边的天空已经有零零散散的星星挂在天幕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