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就在想,我的那些要求,一定也在某些时刻让你左右为难。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为难。”
司戎很惊讶也很欣喜温蛮愿意和他说这么大段的话。温蛮的爱当然是真挚的,阿戈斯完全能够确认自己爱人的心,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温蛮并不是那么外显。
司戎也从温蛮的这段剖白中读出了很多信息。
“所以蛮蛮其实很早就发现我不是人类,而是异种了。那是在什么时候?”
之前刚表示过不在意的人,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好奇在意。
温蛮蹭了蹭阿戈斯的本体,很柔软安心,如同司戎给他的感觉一样。
在完全放松的环境中,一些往日没说的话似乎有了更轻松脱口的氛围。
“在我越来越爱你的时候。”
“是你说的,阿戈斯会在伴侣日久天长的爱意里,越发清晰地感知到爱人的情绪。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人类虽然不是实打实拥有这样的能力,但只要肯留心,一样会发现爱人身上的点点滴滴。我又不是傻瓜,你也从来没有特意想要隐瞒,那我会发觉,也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非要准确到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事件——
“最开始觉得奇怪,是在B市遇袭的时候……救我的那只阿戈斯就是你吧。毕竟阿戈斯不会多管闲事。但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的爱人会是一个阿戈斯。”
“后来是回A市了,我在商场遭遇危险,你从家里来得很快,快得直接露出了破绽,我就确认你不是人类。但异种有很多可能,甚至有可能不是人类也不一定是异种。我只知道,我的爱人,他很傻,直接把底牌泄露给了我。”
“在心里有了一点猜测后,我就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与其花时间去刨根问底,不如直接问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告诉我答案。可这个答案会影响什么吗?我的爱人他真正的模样,并不影响他爱我,也不影响我爱他。”
司戎彻底失语。
本来是他很会说话,但此刻,他觉得自己还是甘拜下风,输给温蛮。温蛮可以在爱里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那么有原则,也可以这么没有原则。
而让温蛮从“极有原则”变得“没有原则”,是司戎这辈子都可以吹嘘的本事。
可他也许比其他的阿戈斯还要更吝啬。现在的大环境不好了,人与异种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微妙紧张,司戎既不会向IAIT的人类研究员吐露炫耀,也不情愿把自己的爱人在种族传承里留下只言片语。他的余生,只能自己反复地品嚼这份甜蜜,并让有关温蛮的一切记忆、一切情感,成为自己生命终结时最美好珍贵的随葬。
事实证明,祂并不是阿戈斯里真正离经叛道的那一个。
那祂要做最吝啬、最贪婪、最自私的那一个。
“蛮蛮,我提前和你忏悔,和你保证——在你死后,我也将随你立刻死去,我唯一会留下的那枚空壳茧晶,我希望它被死后的你握在手中、留在怀中。然后我想要一场大火,让我们一起彻彻底底泯灭在这个世界。”
“我不想有新的生命,借我的茧晶来到这个世界。”
“那枚茧晶,它只能属于你。”
温蛮静静地拥抱着祂,然后轻声责骂祂。
“活都还没活够,就开始想死的事情了吗?”
司戎说不是的。
“正因为接下来的五六十年,我的每天都要切实用在蛮蛮身上,我不想浪费时间想死亡的事。而当死亡真正来临时,我来不及想,就要随你而去。所以就现在想好了,然后一直等到施行的那一刻。蛮蛮,你觉得这个主意好么?”
连死亡,司戎他都充分地征询温蛮的意见,以做到最好的优解。
温蛮想,他以后不想再看到阿戈斯的研究资料了。他不想再过多了解这个种族了。因为司戎就是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阿戈斯”。
他不需要通过其他的形式,再了解阿戈斯。
他不愿意。
……
他们又回到了往常的生活,只不过随着司戎身份的坦白,很多原本牵涉秘密的事现在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聊,司戎在温蛮面前越来越放松,有时候仗着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随意就现出了阿戈斯的本体,温蛮看着看着也习惯了阿戈斯的本来样态。
只不过由于本体黑漆漆的模样,哪怕知道是干净的,但温蛮潜意识里总是觉得家里被乌漆嘛黑的东西抹了一遍。
对此司戎委屈不已。
“阿戈斯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有筑巢期的时候不是,如果蛮蛮你不喜欢黑色,那我会尽量缩短筑巢期的间隔,这样你就可以多见到非黑色的我了。”
温蛮没想到会被司戎察觉出来,可能是度过了筑巢期的伴侣之间感情联结更深厚的原因。起初他还很内疚,结果听到司戎讲什么筑巢期,温蛮的安慰和示弱一下子都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