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壁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在情景模拟里,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现“伪人”。并不是“伪人”消失了,而是他在模拟中,变成了那个暗中观察的“伪人”。
他们的身份互换了。
谢东壁心头骤然一跳。
赢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谢东壁的方向,询问:“你没事吗?”
“谢东壁”从善如流地摇头。
赢舟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飘飘地丢下了两个字:“跟上。”
他闭上了眼,用影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周围的眼球们对赢舟的行为表达出了怒意,眼球变得一片血红。
“谢东壁”闭着眼,跟在赢舟身后,但在某一刻骤然转过了头,下意识地睁开眼。
背后的走廊上空无一物,他足足愣了三秒。
哪怕前面什么也没有,“谢东壁”却摆出了完全防御和敌对的姿势。
地上,属于他的影子扭曲着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谢东壁”同样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大多时候,情景模拟中,谢东壁不会有任何感觉。他知道这是假象。
但现在,一股真实的窒息感笼罩了他。
他没有身体,却徒劳地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喉管里不断挤出“咯咯”和“嗬嗬”的声音。
“谢东壁”的眼球逐渐往上翻白,赢舟的声音忽远又忽近。
他听见了什么……?
“醒醒”?
谢东壁猛地睁开眼,神情还有些恍惚,脸蛋子也痛痛的。
他捂住脸,缓缓从地上坐起:“好痛……”
在赢舟的视角里,谢东壁好好地站在原地,突然开始发疯,掐自己脖子。
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掰开谢东壁的手。
这里没有医疗检测设备,赢舟也不是医生。
他死马当活马医,给谢东壁注射了镇定剂,又塞了几颗糖豆。
也多亏谢东壁醒了过来。
异能者在死后,没办法控制进化源,很容易诈尸,然后痛击队友。给本就复杂困难的诡域环境锦上添花。
赢舟还没有遇到过需要手刃队友的情况,但想来是不太好受的。
赢舟问:“你看见了什么?”
谢东壁老老实实地回答:“走廊里面有很多眼睛,会造成精神污染。我们只好闭上了眼睛,马上就要走过去了,但是我突然被什么东西蛊惑了,转头看了眼,然后开始掐自己的脖子。”
谢东壁的异能中止了。
他跟着下了这么多次副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赢舟思考了两秒:“是什么在影响你?没看清吗?”
谢东壁老实地回答:“我是上帝视角;蛊惑我的东西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中。也有可能是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红眼催眠了,在某个地点触发了催眠状态。”
自从进入到循环走廊后,赢舟和谢东壁接触的东西都差不多。
在异能局上班这么久,大家对精神攻击也不陌生了。记忆篡改、认知紊乱都是很常见且专业的手法。
并不能排除是谢东壁精神世界没有赢舟强韧,所以率先受到攻击的可能。
但为了保险起见,赢舟还是道:“医生证先让四毛拿着,过了再给你。”
一只小黑手从地板上窜起。
谢东壁推了推眼镜,然后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
他把工作牌递过去的时候,感觉像是在给未成年的儿子递零花钱。
四毛没有把工牌挂在脖子上,而是一口气吞进了肚子里。
它也不是第一次吃垃圾了,在场的人对此都见怪不怪。
赢舟还从它的随身黑洞里,掏出了一把崭新的□□。
研究所出品,三排管的,开一枪能射出三发猎魔子弹。材料费全免,但人工费和加急费依然不低。花了他差不多一半职工积分。
事实证明,在诡域里,无论做什么样的完全准备,都不一定能发挥作用。他们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把风险的可能降到最低。
谢东壁没有能代替自己视物的异能。
赢舟本来想牵着他走的,但四毛眼疾手快,分出了一条黑线,挂在了谢东壁的手腕上。像是拴了头老黄牛。
线头的另一端在赢舟手里。
谢东壁的嘴角抽搐:“……”
赢舟突然想起四毛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的。
而谢东壁目前三十岁出头,远不到阳痿的年纪,还没有丧失择偶权。
赢舟微微拉了一下线,开口:“走吧。”
他闭上眼,一头撞进黑雾之中。
第一个感觉是阴冷,像刚下过雨。还有一股浓烈的鱼腥味。
四毛在地上游动,赢舟共享着它的视角。会稍微有些矮,但足够看清周围的景象。
走廊的地板是红色的,踩上去质感柔软,像牛舌。墙壁两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珠子,大的有篮球那么大,小的就是一堆苍蝇的复眼攒在一起,又像是树上结出来的小葡萄。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