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六,卷王怎么了?!”
……
左蓝一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次居然没有做梦,他一觉睡了六七个小时。
外面还在下雨,走廊上冷嗖嗖的,备考的学生们埋头苦读,没有人在意这个浪费时间睡觉的家伙。
由于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他的脖子和腿已经酸麻了,左蓝一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拍掉衣服上的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其实他平时非常在意形象的,举手投足间讲究的就是一个“气质”,大学堪称半个社会,他是学生会干部,是导员身边的红人儿,走在学校里到处都是熟人,形象是不可不在意的。而盘踞在卷王楼的学生,他们的关注点大多在于课题项目和各种考试,像他这种浪费时间的混子,是鲜少有人注意的。
左蓝一打开手机,通知栏已经被消息填满,划好几下都划不到底。他已经太久没在这个时间段这样放松过了,那些想找他的人估计快急疯了吧?
给他发消息最多的是导员,绿茶姐让他去东校送“三下乡”汇报表,一连打了五个电话,绿茶姐找不到他,就去联系了宋飞镜和轩佑,宋飞镜表示根本不知道他去哪了,而轩佑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绿茶姐拖黑了。
左蓝一看了一下最后一条消息的接收时间——两个多小时前,他花了不到三分钟不到码出一段极其诚恳的文字给导员发送过去,大抵是说家里人的身体状况十分堪忧,内心焦急崩溃,感到非常抱歉之类,左蓝一是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可导员就不一定了。
冷雨如刃,根本没有要停的架势,一阵冰凉的风挤进窗户,左蓝一瑟缩了一下。
其实更多的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做,而是真的不想面对吧。
身份使然,左蓝一极少独处,所以每次独处的时候都容易思考很多事情,时间也在思绪的流淌中慢慢流逝。
整个四楼亮着灯的房间越来越少,走廊里,备考的学生合上书本,陆陆续续离开。左蓝一从东头走到西头,现在十点半,十八间教室还有四间有人,平日里这个时间还鲜少有人离开,今天天气实在太差劲了,教室隔音效果又不好,杂乱的雨声听着就糟心。
第6章 蓝一
“同学,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宿舍?”
左蓝一熟悉这个莫名搭讪的声音,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说过话。
“韩老师,我刚给学哥送资料呢,这就回去。”左蓝一用拇指示意了一下,打了个哈哈。“老师,外面天气不好,这雨估计还得下一阵儿,您要不还是趁这会儿雨小,早点回去吧!”
“嗯?”韩川表现出犹豫之情。他本不是特意来一号楼找谁的,只是经过四楼时恰好遇见一个人,恰好又是左蓝一,便有种上前搭话的冲动,至于别的,他的确没仔细想过。
“没事,我不着急。”他搪塞道。
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呢?这孩子的气场好奇怪…为什么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和那人…
“伞给你,一会有人来接我。”
“……”
左蓝一很想说“不用”,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还是先于私心一步,“老师,要不我陪您待会儿吧,反正还没到查晚休的时间,一会我送您下去。”
韩川微笑点头,将怀中抱着的书放在窗台上,左蓝一眼睛的余光瞟到书名,是一本十几年前出版的《图说天下·元》,左蓝一以前看到过这本书,轩佑从图书馆借回来的。
“…感觉这门课怎么样?一直都是按照我的思路来讲,也没有问过你们的想法。”韩川轻声问。
左蓝一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听过这门课,韩川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本能地说,“我们认为的历史多是以统治者的草创为主线讲起,二十四史也不过帝王家事,翻来覆去最出名的也就那么几个,您的课打开了另一种思路,讲明史,就从元朝末年群雄割据说起,连历史系的同学都反映说这门课选的太值了。”
这番说辞可谓是一气呵成,连犹豫都不带有的。试问谁不喜欢听好话?只要把变变词儿,完全可以直接输出。
“哈哈…从元末讲起,”韩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的笑容温暖宜人,如同一簇烛火,照亮了整条走廊。
“我想讲的就是大背景下的这些…小人物,”在说到“小人物”三个字时,左蓝一能明显感受到韩川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并不想用“小人物”三个字,只是苦于找不到替代词。
“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它的内容是极其有限的,能涵盖到的也只有那些缔造历史的人,”韩川说,“一个绵延数百载的朝代,真正能为世人铭记的也不过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