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女娘会吃酒吃到睡暖阁地上。
成何规矩。
卫曜微蹙眉,“坐起来说话。”
卫曜的声不大。
但被凶了的沈灵姝还是哼了声,抱着酒盏爬起来,但因爬得急,没等彻底爬起,脚下就是一滑,重重往前摔卫曜身上。
女娘身上的甜酒味和梅花香,萦鼻皆是。
卫曜眉皱得更紧,但还是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卫曜的手停留在沈灵姝盈盈一握的腰肢。微顿。
但沈灵姝额头还是磕撞到了卫曜的下巴,
一下滑落在人怀中。
“你怎么……”沈灵姝被磕疼了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眸中盈满了眼泪,吸了吸鼻子,“你怎么恩将仇报呜呜呜,我明明是好心要给你庆祝……嗝……呜……”
梦里的也是,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呜呜。
卫曜一顿。手脚几分无措,抬手给人擦泪。
沈灵姝一吸鼻子,干脆整个脸都埋进了人胸膛中。眼泪全数沾人衣裳上。
卫曜抚额,抬至半空的手蜷缩回,目光转至窗外看景。由着人胡闹耍性子。
半会。不见怀中人动静。
垂眸一看。
竟是含着眼泪睡熟了过去。
卫曜:“……”
两人本打算,先简单庆贺后再去听热闹。
但沈灵姝吃酒上头了。
卫曜本以为人酒量不错,便遂着人点了两壶酒。结果人一两盏就倒。
就这么点酒量。
竟然还敢跑去楚馆看别的郎君吃酒!
卫曜背着人,眼眸更加深。
坊内人行渐少。
偶尔有附近楚馆秦楼的调笑之声飘过来。
夜色之下,细雪竟然有下大的趋势。
女娘软软地倚贴在自己身上,身上暖乎乎,酒香和着独属人的花香,胳膊圈抱着卫曜的脖子,脑袋靠在人的肩膀上,香香软软的嘴巴一张一合,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不知是醒着还是梦呓。
“呜……你升官了,以后就没有人带我听热闹了,阿耶把树都砍了,墙太高了我爬不上去呜呜……”
“狗洞,呜呜狗洞你还给填了……”
卫曜:“……”
“你一个女娘,宵禁后就不该出门。”卫曜淡淡补上一句。
“胡说!”卫曜背上的小女娘一挣扎,原来是醒着,“你比我阿耶还顽固……嗝……不化,谁说女娘就要在阁楼中关着,呜呜你关了我那么久,不同我讲话还尽欺负我,还让人收我的话本子,你现在还要关着我……”
小女娘声泪控诉着,趴回了卫曜的肩膀上重新嚎啕。
卫曜能感觉有水珠滴落在自己脖子上。只是不知是小女娘的泪珠还是口水。
卫曜沉默了会。
小女娘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胡话七七八八。最后竟然上嘴咬了卫曜的耳朵一口。“我不同你好了……我要找别人去,他们不关着我,也不会不理我……”
卫曜:“……”
卫曜无奈叹了声气,将人往上提了提。“我何时关你了?”
小女娘把眼泪往人肩膀上一抹。“……我、我没有做坏事,我待你也不薄,你现在升官了,以后成大官了,可不能恩将仇报……”
卫曜:“你觉得我会当大官?”
沈灵姝吸着鼻子。“……何止是大官。”
哼哼,让那些嘲笑皇上的人都懊悔去吧。
“你去宫中任职了,万事皆要小心,伴君如伴虎,你别摸了老虎尾巴触霉头了……”
卫曜眼神柔和,弯了弯唇。
沈灵姝一边说一边哭,半路上又哭睡了过去。
卫曜能敏锐察觉今夜小娘子的情绪不对劲。以是自己以后到宫中,与人聚少离多,心中不舍。
将人送回了房。
轻手轻脚放于卧榻上。
女娘纤细浓密长睫遮垂着眼,因刚哭过一场,还湿漉漉挂着泪珠。
如玉脸蛋,两颊是饮酒后的绯红,白里透红,似春雨淋刷下脆生生的桃。
唇瓣红润饱满,似梦着不高兴的东西,微微噘着。
卫曜停在人榻前看了许久。
片刻。
俯下身,伸了手掀过旁边的被衾,给人盖上。
睡着的人安分乖巧。
卫曜替人盖被子的手,不知觉,摸上了人的眉。
拇指抚挪掉人眼睫垂下的泪珠。小女娘的脸蛋就那么一点,温热热,湿漉漉。
“……呜呜你恩将仇报。”睡梦中的人还在喃喃。
卫曜轻弯了唇。
夜能视物的眼眸,黑沉沉的,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深深情愫。
蜻蜓点水。
窗扇由夜风拂动。
屋内复归宁静。
卫曜已经离去。
而人离去片刻。
沈灵姝诈尸一般坐起。蓬头凌乱,被子从身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