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静默良久,垂头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放着好好的京城不过,要来这种地方。”
“这是哪种地方?”路君年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谢砚,说:“定方城,是大元国的一部分,这方土地上的百姓,将来也会是你的子民。小砚,不可自视甚高,不可贪图安逸,你该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谢砚沉默着不说话。
路君年继续给他提着衣服,让谢砚有手将里袴褪下来,缓缓说道:“译和说,你早晚会上战场,等你磨磨性子,这些话不需要我多讲,你自己也能明白。”
“你好唠叨。”谢砚直言道。
路君年抿了抿唇,又道:“那我不说了。”
“别!”谢砚抓着路君年的手,解下了最后的腰束,说:“别人说我不爱听,但我不烦你,你给我讲,你天天跟我说教我都认。”
路君年没有生气,只觉得谢砚还是小孩心性,过惯了京城里富足的生活,没体会过民间疾苦。
这不怪谢砚,谁也不会放弃优渥的生活环境,特地来体验苦难,谢砚出生皇室,跟平民的视角就更是不同。
“腿张开点,我看看伤势。”路君年俯下|身,借着昏暗的烛光,查看谢砚大腿上的伤。
第211章
谢砚大腿上的伤痕明显,红了一大片,凑近了看,还能看到很多红色的出血点,却没有流血,孟大夫给他抓了药,又让药童去拿一罐药膏坛子,叮嘱他每日按时敷药。
路君年看着满馆的病患,问孟大夫:“这些人中可有病情好转的?”
孟大夫叹着气摇了摇头,说:“病情不恶化都算好的了,我那两个打铁的兄弟,已经彻底变成了我们医馆的药工,天天帮着我上山采药,没办法,每日的药材耗用实在太多了,医馆内的尸体也一棺接一棺地往后山运。”
“医馆缺人手,需不需要我帮忙?”路君年问。
孟大夫看了看路君年,又道:“缺是缺,但你要知道,医馆的大夫、药童都有被感染的,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我实在不愿让你身陷囹圄。”
说着,孟大夫又看了看在一旁取药的谢砚,小声对路君年说:“更何况,你那位友人,不会愿意你冒这样的风险吧。”
孟大夫猜得没错,如果路君年说要在医馆帮忙,谢砚确实不会同意。
但,谢砚明日就要离开定方城了,鞭长莫及,左右也管不到他了,路君年心想。
“孟大夫,再过两日,我可来医馆帮忙,还望你莫嫌弃。”路君年低声道,“就当我讨个生计了。”
定方城现在这样的情况,路君年在这里教书收获不了什么,深入事态中心才能增长阅历。
孟大夫垂着头沉思良久,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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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孟大夫说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他一直在看我?”
出了医馆,谢砚回头看了看,就看到孟大夫堪堪将视线收回,便问起路君年。
路君年不慌不忙地说:“我问他你腿上的伤会不会落下病根,以后走不了路什么的,他说大概率不会,也许是担心你,所以一直在看你走路的姿势。”
谢砚走得很慢,腿上虽然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到骨头,但就是痛,听到了路君年的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道:“不会走不了路。”
路君年陪着他慢慢走,说:“回峳城的路上一定小心着腿,回去后再让太医看看。”
“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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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医馆没多久,就看到一群穿着官兵服饰的人从他们面前跑过,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在嚷嚷着:“仔细点搜查,别让那老头子跑了!”
很快有其他人回应:“是!”
路君年看着散开的官兵,联想到铃夜说过的话,拦下其中一个,询问他们在找什么人。
官兵多看了两眼路君年二人,觉得面生,说:“你们是异乡人,身上没病吧?”
路君年摇头,官兵又看了看谢砚,谢砚指了指腿,意思是腿上的伤,不是医馆内其他人身上的病。
“没病最好,刚刚有个患病的老头子在街道上招摇过市,我们接到举报,特出来搜查,你们若是看到了那人,将他抓到衙门,我们大人定有重赏!”官兵说道。
路君年问:“什么样子的老头?”
官兵回想他们接到的举报人的描述,说:“身材不高,一副瘦巴巴的样子,秃着头顶,头发花白,没有胡子,戴着一顶破落的草帽,两只眼睛倒是锐利有神。”
路君年谢过官兵,只道自己会留意,官兵没再说什么,又飞快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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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处境艰难,这些人还互相举报,定方城的人,还真是利益为重。”谢砚说着,又很快蹙了眉,“他描述的那个人,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