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意味着,去定方城的这几天水路,谢砚只能跟他睡在一个屋中。
路君年想到那张小小的窄床,估摸着睡不下他们两个人,复又抬头看向谢砚,正好对上谢砚深邃的目光,诧异一瞬,犹豫地问:“你,睡过桌子吗?”
谢砚:?
谢砚摇头,他堂堂太子,何时沦落到需要睡桌子?
路君年抿唇,又看了看谢砚现在比他高半个头的身量,心道,看来只能自己睡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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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不知路君年在想什么,终是按耐不住心底的欲望,低下头在路君年唇角啄了一口,将对方唇上沾上的水珠带走,轻舔了一下。
路君年“啪”的一下把擦洗用的棉布按在谢砚脸上,棉布上的水淅淅沥沥地往下坠,没一会儿,路君年又很快拿开。
“解渴了吗?”路君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仿佛计划得逞一般,笑得狡黠,问道。
谢砚抹了把脸,不满地嚷嚷道:“棉布上的水喝不了。”
“别人身上的水就能喝了?”路君年反问。
谢砚听路君年这么一说,目光炯炯地看向路君年身上,颈窝处掬着两窝水。
路君年自然也注意到了谢砚的目光,说着就又要去洗他的眼睛,谢砚眼疾手快地拦下来,低声又叫了一遍路君年的名字。
谢砚只是叫着路君年的名字,就用灼灼的目光看着人,也不说话,路君年俯下|身,继续给谢砚擦洗,边洗边说:“我给你写信,或者你实在不放心,让一个铃夜跟着我,别再做今天这样危险的事。”
谢砚垂下头,紧绷着脸不说话,处处表露出他心情不悦。
路君年不理他,他所说的,是他能够做的最大让步,谢砚若是还死缠烂打,拿他自己的生命来试探他的底线,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让谢砚再找不到他人。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那算他看走了眼,竟然选择了一个只知道感情用事的储君,没有一国之君的担当。
“好。”良久,谢砚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我今天冲动了,要是让父皇知道,估计又得受罚。”
路君年低声道:“你不仅要顾及皇上对你的看法,还要记住,你是储君,所作所为都有人盯着的,要是让百姓知道,你是个为了一个男子而不顾自身性命的储君,百姓怎么拥护你?昏君、明君,只在一字之差。”
“最重要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若存心找死,别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回你。”路君年想了会儿,又道:“我也一样是个普通人,你要是因为我死了,我最多跟你殉情,我们下地里当对苦情鸳鸯都膈应阎王。”
谢砚低声笑了两声,说:“只这一次,以后不会了。”说完,又定定地看着路君年,“说好了,让我的人跟着,要给我写信,一个月至少两封,我会让人直接把你的信送到我手上。要是哪天没有你的消息了,我就直接出宫来找人!”
路君年垂眸思考了好一会儿,答应了,又说:“船夫说,游船会在水道上飘四天,第三天到第四天都会靠岸,等靠了岸,你就换其他游船回峳城吧。”
“不行!”谢砚直接拒绝了,“我要送你到定方城,确定了你住在哪儿,我才回去。”
“谁知道你会不会去哪个烟柳巷洗盘子呢?”谢砚幽幽道。
“你怎么……”
“说好了我陪你去定方城,你不能出尔反尔!”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前几天。”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
“你没否认就是默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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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曾说过,再招惹路君年,就从云梦湖上跳下去。没想到,一语成谶。
路君年也没想到,谢砚会为了他,跳入湖中游到船边,只为了求他不要断了音讯,甚至最后答应他的让步都答应得很快,就像是抓住了一点微熹的曙光,若是再不答应,就再没其他可能了。
他到底在谢砚心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才能让谢砚如此偏执而坚定地从岸边跳下,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路君年不解,谢砚心中对他的执念似乎比他想象得还深,他转过头,看着谢砚的睡颜,心口出奇地安定。
两人离得非常近,因为谢砚执意要跟他挤在这一张小床上,导致两个人平躺下来,连翻身都翻不了。
“怕你半夜偷偷跑了。”谢砚睡之前如是说道。
他又不识水性,怎么可能半夜从船上游走?路君年失笑,心里却也纵容了谢砚的要求,两人穿着单薄的里衣,面对面抱着,只是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就能安然入睡。
于是,谢砚枕着路君年身上的草木苦香,抱着人睡着了,但只要路君年稍微有一点动作,谢砚就会很快惊醒,抱着他的双臂突然收紧,然后头埋进他的颈窝,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才会继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