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确认得很快,因为他对眼前这人的身份早有猜测,虽然有几分惊讶,却并不意外。
还好他对眼前这人始终心里存疑,还好他最终没有放弃,还是在沉入湖中的船楼内,救回了这人,他刚刚差一点就失去了路君年。
想到这里,谢砚心里又是一阵后怕,他抽回手,将白玉钗放回原处,给人拢好衣衫,将外衫都绑缚好,就抓住了路君年的手不放,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为什么要伪装成这样?是不想看到我吗?”谢砚声音喑哑,用视线描摹着路君年脸上故意做老的面容,突然伸手,捏了捏路君年的脸,并没有揭下人皮面具来。
谢砚失笑一声,道:“这伪装还挺厉害,比汤成玉高明不少。”
说着,又顺着脸颊往下,轻抚过那双薄唇,明明跟路君年一模一样,却让他几番怀疑,思及此,谢砚心里又气又恼,愤愤地捏了把路君年的锁骨,直到在上面留下一抹红痕,都没将人弄醒。
“你想解决了云梦城的事偷偷离开,”谢砚猜到了路君年要做什么,握着路君年的手紧了紧,语气沉了几分,定定地看着路君年,说:“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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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君年再次醒来,已经是两日后的晚上了。
他头晕目眩地坐起身,还没等他醒神,就听到床尾传来谢砚的声音。
“醒了?”
路君年顺着床边看去,谢砚就盘着腿坐在床尾边上,双手交叠抱着臂,懒洋洋地斜靠在床框上,听到他的动静,才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淡淡。
路君年点了点头,想以手势询问这是哪里,他们是如何获救的,刚一抬手,就发现自己的右手缠上了好几层纱布,因为手指骨受了伤,现在动弹不得。
“我救的你,这里是谭家,我们跟谭家的交易已经谈妥,准备回峳城了。”谢砚淡淡道。
路君年听完,勾唇笑了笑,用手势由衷地恭喜谢砚。
无论如何,没有让谢棱渊的计划达成。
谢砚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他静静地看了路君年好一会儿,才说:“我的人跟我说,元洄知道那辆马车上是青铜鼎,里面装的是融化的白银。”谢砚停下了顿了下,俯身向前,凑近了路君年,意有所指地问:“这是你告诉他的吧?”
路君年抿唇,摇了摇头,谢砚见他还有话想说,给他拿来了纸笔和垫板,路君年如上次那般研墨,换了左手写字,这一回,谢砚没再露出为砚块感到惋惜的神情。
甚至,看到路君年故意将砚块磕成了两半,谢砚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接过了砚块给他研墨。
路君年在纸上写道:每月城外城的夜集上都会有烧银的青铜鼎,我们看得多了,自然知道白银的重量。
谢砚看着路君年故意写乱的字迹,忽而轻笑了一声,说:“地方官员烧银能从中收取火耗,又怎会随随便便告诉旁人一鼎白银有多重?就算私下烧银,家里也得有青铜鼎,普通人家,家中又怎会有能烧制万两白银的青铜鼎?你们能知道一万两白银的准确重量,要么精通算筹法,通过一两白银的重量计算出一万两白银的重量,要么你们见过一万两白银有多重。”
路君年察觉到谢砚离他越来越近,不由得仰了仰头,往后挪了点,跟谢砚保持一人宽的距离。
“计算量这么大,若元洄真的精通于算筹,我想他不会只在谭家做个护院,这样的人,放在哪一个大家,都会是管事。”谢砚说着,再向前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仅剩一拳,“是你告诉他的。”
谢砚说话呼出的轻浅气息轻抚过面中,温热的金丝檀木香裹挟着谢砚身上特有的气味,从他前襟微敞的衣物中溢出,包裹住了路君年,路君年眼睫颤了颤,抓着笔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谢砚面具下的双眼灼灼,就这么深深地看着他,两人对视良久,还是路君年率先移开眼,谢砚这才一笑,眼里透露着狡黠,退开身拉远了距离。
路君年不敢跟他对视,因为心虚,这让他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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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一无是处,你很聪明,在故意藏拙。”谢砚意味深长地说,“彩云间的审讯结果出来了,下毒的人被另一方交易人买通,而那口出狂言、搬弄是非的说书人,也是受人所托,彩云间的真正拥有者,是京城的高官——兵部尚书白向野。”
路君年陷入了回忆,他跟白向野那边的人并没有多少交集,唯一有的,大概只是在太学堂的时候,跟他的女儿白诗辞同窗过。
想到这里,路君年突然顿悟,总算知道为何看到“彩云间”这三个字这么熟悉了。
当年,洛文仲还在太学堂,坐在他左手边,白诗辞坐在他左后方,两个官女子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争执不休,这个时候,洛文仲就会来问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