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爷前方的左右两边,分别是谢棱渊的人和谢砚的人,路君年看到钟译和坐在谭老爷的右前方,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我们钟家需要用这条游船载人下江南游玩,以载人为主,不像对面这些人,还需要在船上造一些不知所云的屋子。”钟译和声音做了处理,也改变了说话风格,将谢砚平时说话的懒散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对面的人听了嗤之以鼻,说:“载人游玩需要用得上千人船?知道的以为你们是要下江南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拖着几百人往江南卖呢!”
“那也比你们要的囚船要好,谁知道你们屋子里关的什么人?”
“那些只是空屋子,放些名人字画供人欣赏,怎么到你们嘴里便变成了囚船?”
“哦?放画啊,那你们知不知道,水上潮湿,画作放在潮湿的环境中,颜料会变得模糊不清?名人字画,你们就这样随随便便保存?还是你们明知如此,借着保存名画的名义,行不轨之事?”
“你们有什么脸面说我们……”
……
路君年到的时候,两方的人正在吵架,只不过很明显,钟译和处在上乘,逻辑点有条不紊,还有功夫喝茶,反倒是对面越吵越急。
谭家的人就在那边看着两边吵,更不急了。
路君年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元洄刚刚谈论了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元洄回忆了下,说:“从一开始,谭老爷就说了两年时间只能做一条船,让他们说己方比对方更有利的点在哪儿,然后两边的人就吵起来了,吵到现在,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路君年听完,恍然大悟,不由得觉得谭老爷高明。
检验交易方是否适合进行接下来的交易这件事,原本是谭家人该去做的,现在却将这件事下放到两个交易方之间,让他们先自行进行暗中的较量,再在过程中循循善诱,提出两家能带给谭家的综合优点,看哪家能够完成大部分,这才答应其中一方,既达成了交易,也使利益最大化。
这也是为什么,谭家今天将两家的交易时间约在了一起,作壁上观。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里其中有一家沉了谭家的货船,谭家不得不答应为他们其中一家造一条船,也算是形势所迫下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法。
只能说,谭家不愧能做到云梦城第一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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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家是谢棱渊想要收取的渔翁,渔翁反过来将谢棱渊当成了鹬鸟,谢棱渊若是没拿下这场交易,还让谭家查清了沉船的真相,那他连鹬鸟都不算了,而是渔翁的仇家。
路君年想清了这层逻辑,正思考着如何将谢棱渊就是沉船之人的消息告诉谭珊俟,谭珊俟刚好就走到了他身后,乍一出声,吓了路君年一跳。
“你出来下。”谭珊俟说。
路君年以手势示意元洄记得听堂内双方的交谈,就跟着谭珊俟出了门,走过拐角到了一处静地,四下无人。
“你看清两边的人是何人了吗?”谭珊俟没有多余废话,开口问道。
路君年摇头,谢砚一方人带着花脸面具,而谢棱渊的人路君年并没有见过,应当是还未入仕之人。
谭珊俟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今天来的这两边的人,都不是主事人。”
谭家在两家争吵过程中,其实偶尔提及过几个关键点,可两边为首的人的回答都很保守,在需要下结论的时候都有几分游移,像是拿不定主意,需要问过背后的主事人,才敢下定论。
确实不是,路君年心道,思考良久,说:“另一方的人我不知道,但之前在耳室的那一次,城外大火,所有人都涌出了屋门,我曾看到过谭老爷右手边那一方的人身上的衣物,和现在坐在堂内争辩的人身上衣物一样。”
谭珊俟不解,道:“这本来就是一个人,有何不妥?”
路君年沉声道:“云梦城的夏日炎热又潮湿,谭家的家丁尚且每两日更换一次里衣,五日更换一次外衣,可几日下来,那交易人却连里衣都没有更换。他们能来谭家谈上万两白银的生意,我不信他们买不起衣服,我推测,他们来云梦城来得匆忙,本也不打算做过多停留,所以没有购置多余的衣物,即便现在购置了,带走又很麻烦。”
谭珊俟沉思片刻,说:“你的意思是,与谭家的交易,原本不在他们计划之中?他们是偶然来的云梦城?”
“正是此意。”路君年放下心来,谭珊俟已经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了,“他们的出现很可能只是偶然,估计是过路的旅人,看到了另一方谋划的交易,这才掺了一脚这趟浑水。”
“所以,另一方的交易人才是害得谭家沉船,逼得谭家不得不答应他们交易的人?”谭珊俟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