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君年了然,写下了明年来取画的字据,在最后落笔处写下了自己的真实名字。
元父拿过字据,仰头对着日光看了看,冲着元洄得意地说:“看到了吧,你爹我又卖出了一副画!”说完,还颇为解气地哼了一声,将字据示若珍宝一般,小心地收进了怀中。
路君年看向元洄,想听解释,元洄将人拉到一旁,小声说:“想买画的人都立过字据,可我爹这样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毛病挺多,真正到了时间兑现承诺过来买画的却没有一人,我爹怀里,可藏着不少字据呢!”
路君年恍然,郑重道:“我会兑现承诺的。”
元洄低声笑了笑:“若是凑不到十两银子,也不必太过当真。我爹在这院中等人来取画,已经等习惯了。”
路君年望向元父的背影,再次重复道:“我一定兑现承诺。”
第181章
云梦湖畔最大的府宅此时大门紧闭,门口停了几辆马车,这几辆马车看着普通,内里的装饰却造价不菲,守在马车旁的护卫身着灰色常服,常服下的臂膀却苍劲有力,显然不是一般的护卫。
路君年戴着斗笠从谭家大门走出,元洄走到护卫身旁,小声道:“谭老爷已经准备好,烦请诸位大人入府详谈。”
元洄说完,便退到了一旁,站在路君年身边。
护卫听完,走到主马车车窗下,将信息传递给车上之人,又等了许久,马车上的人才珊珊而下,慢条斯理地走过元洄跟路君年,步子顿了顿,目视前方,看都没看路君年,问:“这是何人不露真容?”
路君年微微躬身作揖,元洄帮他答道:“回这位大人,鄙人兄长相貌不端,以此遮挡面容。”
斗笠的白布被人揭开,没一会儿又匆匆放下,路君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人,保持一副谦恭的模样。
这人他并不认识,但能从对方的行为举止推测出,此人一定是谢棱渊的人。
从峳城到云梦城,水路比陆路快,谢砚跟谢棱渊想必都是乘着船过来的,若是要使用马车,只能从城内租借或是购买。
如非必要,不需要马车。
路君年刚刚窥探到马车内的一角,窗布轻柔,马车上上的漆都是用的上好的漆料,花这么大的价钱弄来好几辆马车,以此撑场面,这不是谢砚的风格,更像是喜娇奢的谢棱渊。
跟谢砚一样,谢棱渊并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所以让人替他入谭府跟谭家人谈交易,路君年推测,谢棱渊应当还在这另外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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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如此。”谢棱渊的人看过路君年伪装的面容后,颇为嫌弃地搓了搓刚刚揭开他白布的手指,往谭府内而去。
两人又在门口等待了许久,谢砚都还没有来,元洄用手肘戳了戳路君年,小声问:“另一个交易人怎么还没来?”
路君年抿唇,没有回元洄,倒是旁边的马车内传出一声女子的娇嗔,在四下无声的环境下尤为突兀。
元洄下意识地想往马车看去,路君年赶忙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别乱看。”
元洄这才强忍住转头的冲动,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马车内的动静越来越大,马车旁的护卫却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不动如山地站着。
路君年却并不关注那马车内发生了什么,目光透过斗笠的白布观察四周,突然身体一顿,暗中拉了拉元洄的衣袖,示意他往最末尾的马车看去。
那辆马车看起来跟其他马车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点在于,那辆马车前有两匹马并排立着。
马车上的人再怎么重,用一匹马拉车绰绰有余,用了两匹并排马,只能证明,马车上的东西重到必须使用两匹马才能拉动。
谢棱渊运了个什么东西到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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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洄正专心听着前面马车内的动静,乍一被路君年拉住,下意识回了声:“干嘛?”
话说出口了,元洄才心中暗道不好!
马车内的响动突然停下,紧接着是不加掩饰的喘息声,和更为激烈的晃动,里面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路君年抿了抿唇,不再动作,元洄更是不敢再发出声音,缩着脑袋杵在谭家门口,直到护卫走上前来,在他们两人手中,一人塞了一个锦袋。
“我家大人小小心意,还望二人收下。”护卫冷冰冰地说完,又回到了马车旁,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路君年暗中颠了颠锦袋,又沉又满,元洄对锦袋内物品的形状和声音非常熟悉,嘴角的兴奋根本压制不住,道:“是碎银。”
看来是封口费了,路君年心道,面上不似元洄那般喜悦,反而心事重重。
谢砚现在还没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路君年刚想着谢砚,耳边传来好几声马蹄声,一抬头,便见几人纵着马停在了谭家门口,马匹勒停带来的风吹动斗笠的白布,吹散了夏日的暑热,也吹动了路君年心弦,那阵熟悉的悸动再一次由心口漫向四肢百骸,指尖又酸又麻,险些抓不住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