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门见状,忙道:“路大人若是还想要迷迭香的种子,我家里还藏有一袋。”
“那就好,不必卖予我,你只管好生保管着。”路君年这才安下心来,起身走出商铺,又嘱咐了张掌门几句,就重新回了马车上,继续前往钟灵阁。
月柔进入雅阁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路君年倚在窗边,红木手杖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墙边靠着,旁边就放着一盆迷迭香,路君年正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里面的土壤。
路君年眉眼清俊,半垂着眼睑看着那盆迷迭香,光是一个侧颜便让人移不开目光,一身白衣立在窗前,气质清冷,循着声音抬眸望过来一眼,让人不由得定住了脚步。
月柔自认识人无数,也见过不少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但他们都是表面君子,一到了床帏之间,就显露出贪婪色|欲的丑恶面目,面容扭曲,不像路君年由内而外散发的独特气质。
她不禁想,路君年在床帏之间又会是什么样的?
月柔在门口默了一会儿,很快清醒过来,飞快地低下头,将脑中的猜想扫除干净。
无论如何,路君年都算她的救命恩人,她怎可肖想?
月柔关上房门,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端着走到路君年身边,将其中一杯递到了他的手边,说:“路公子一日未见,似乎憔悴了不少,既然一心挂念着月柔,又何必装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钟灵阁内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不如路公子跟他们一样,今夜就宿在阁内?”
宿在阁内?
路君年半眯了眼睑,静静地看着她,接过酒杯,朝着旁边的雅阁望了一眼。
他虽然没有过人的耳力,但他听出了月柔话里话外的意思,知道隔墙有耳。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有人开始监听他了。
“路家家风严厉,我在京城每天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勾人心魄的女子,来这钟灵阁,权当舒心静气了。”路君年顺着月柔的话往下说,转头将杯中烈酒倒在了迷迭花上。
月柔暗道路君年比她想象中聪慧,仰头喝下烈酒,说:“路公子也喜欢这迷迭香?”
路君年伸出手,左手掌心躺着一堆种子,他将种子摆在窗台上,边拼年铭身上的符号,边说:“喜欢,京城可没见过迷迭香,我初来乍到的时候,虞副城主还曾赠予过我一盆迷迭香,现在就摆在年家的大院里。”
很快,符号成型,月柔看着这个符号,微微点了头,表示自己见过这个符号。
路君年见她看完,很快又将种子扫乱,重新收回了手中,仿佛那符号不曾出现过一样。
“京中设有染院,管理染色的官职名叫染官。”路君年手抚摸着迷迭香的花瓣,说:“矿石、植物,皆能提炼染料,京城中最常使用的便是靛蓝草,我见这迷迭香颜色艳丽,花香浓郁,不知可否碾碎了用作画料?”
月柔不知他为何提到这点,顺着答道:“路公子巧思,钟灵阁内有研钵,可以一试。”
说完,月柔就找出了研钵,摘下迷迭香的花瓣放入钵体内研磨,两人就染料一事交谈许久。
钟灵阁的女子确实与京城的不同,月柔显然读过些书,就路君年提出的疑问能够解答一二,只是受限于眼界和见识,回答并不能让路君年满意。
不过路君年此番问话意不在此。
路君年:“我听说,钟灵阁的女子都能书善画,我在胡泉曾有过一位短暂的友人,还曾赠与他一幅《八角亭望雪》。如今这迷迭香也研碎了,不如就将它加入墨中,你我二人就以这五个字为题,各画一幅望雪图,如何?”
月柔自是应下,很快走到桌前,拿出早有准备的笔墨纸砚,铺陈好后就开始为两人研墨。
迷迭香加入墨中后,原本的颜色消失了,但尚有余香,混着墨香,别有韵味。
路君年随手将手中的种子丢进了迷迭香的花盆中,抬步往桌边走去,接过了月柔手中的砚台。
月柔很快了然,画望雪图的重点不是路君年画,而是她要将知道的信息通过画的方式告诉对方,而不能被旁边雅阁的人听到。
研墨的声音没有停顿和间隔,月柔确实善画,很快,一幅雪景图便跃然纸上。
这幅画看似一张风景画,近景墨色的亭子只在纸上出现了一半,湖面有星星点点的小舟,远处的青山云雾霭霭,山的那一边同样也有一个亭子,远远望去很小一个,却也只画了一半。
但路君年换了一个角度斜着看,能看到大片留白的地方构成了一个男人的身体,近景的半个亭子像是一个桌子,赤裸的男人斜靠在桌边,上面半个身子倒在桌上,另一只手挂在身后的椅背上,浅墨的山峰像他手中倒挂的酒杯,而那远景的小半个亭子,反着看跟年铭身上的符号一模一样,就在男人的左外侧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