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耷拉着头，身上还有旧伤, 一句话也不肯说——那是安凉用来替换的机器人，不过温殊知道，这一段视频是录像。
因为从那尖鸣声之后，安凉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把小黑抓回去了。
小黑一直代替少年生活，能有闲暇被安凉收走，说明了什么？
——说明Mr.Xie并不比天凌科技高尚多少，他问完了话，还是杀了这个少年。
“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如果问对了，你就点点头，好吗？”Mr.Xie的声音从屏幕后传出。
王小举点了点头。
“除了你之外，传闻中‘自杀’的人，都曾经受过欺辱，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
“放任这一切的是你的同学，段凌峰，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
“孩子，我们要让事情公之于众。”Mr.Xie温和地劝诫道，“这可能是帮助大家唯一的机会了，你能不能把经历过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后，“王小举”机械般重复起了审问时的供词。
“这件事情，已经快一年了。”
......
“愣着干什么！难道真的要让他们说出来吗？！”
办公室内，级部主任暴跳如雷，“电闸呢？快点把电闸关了！”
“可是，主任，拉闸没有用。”
“为什么？”
“学生们都有手机，即便我们关了多媒体屏幕，他们也能从各个平台找到消息。”说着，高明磊翻找出手机，颤颤巍巍地点开浏览器，任凭他怎么切换，界面上始终不受控制地播放着录像，“欲盖弥彰只怕会刺激他们的情绪，到时候，场面就更难控制了。”
“怕什么？怕什么？！”级部主任声音高到近乎失声，“几个学生而已，怕什么？难道要让这些事情全校公映吗？——你这样，拉闸之后，让机器人严查看手机的学生，这件事不管外面怎么说，我们学校的学生绝不能乱。”
高明磊只好称是。
......
“除了我，还有......”
屏幕上，王小举的话还没说完，全班突然陷入黑暗。
整个十一中校园内，教学楼的灯火次第熄灭，暗沉沉地像是坠入一片深渊。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窗外久违地响起了高分贝喇叭的叫喊——
“请全体同学保持安静，不信谣，不传谣。”
“目前，各大平台皆被不法之人买断，污蔑我校风气，播放不宜内容。机器人正在全力搜捕之中，凡是通过手机等渠道散播和查看谣言的，一律按照严重违纪次处理。”
违纪三次，等同于被学校开除。
一时间没人敢动。
因为走廊中，机器人已经开始巡查，并通过隔壁班的动静，得知有个学生被连人带桌子地扔出了教室。
“严重违纪三次，默认放弃学业。严重违纪三次，默认放弃学业。”
那学生被机器人拖走时，还在倔强地争辩，声音越传越远。
“你们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们看？为什么不让我们说？遮遮掩掩地就能解决问题吗？......”
巡视机器人转到了十班门口，全班学生好似木头人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机器人“吱呀”地转到门外，前门的同学甚至往后缩了缩。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忽然传出声音，“把门关上。”
阮北晴语气中依然带着不好惹的意味，然而没人动。
她走到后门，“砰”地一脚把门踢上，利索地落了锁。
班里一片黑暗。
教学楼离路边尚有些距离，就连路灯也照不进来。月光透过玻璃窗洒下，将靠窗的同学照亮，也照亮了她放在窗台上的一寸照片。
黑白照片上，男子面露微笑，隔着玻璃相框，默默注视人间的一切。
她在黑夜中前行，跨过一排排桌子，如法炮制地锁了前门，站在了讲台上，对上了几个学生的目光。
紧张吗？
害怕吗？
阮北晴其实很讨厌站在台上的感觉。
讨厌聚光灯，讨厌成为众人的焦点，更讨厌别人阴阳怪气的语调和目光。
这个世界将她定性为了“怪物”。从此之后，“怪物”和“疯子”就成了她身上的标签，撕不掉，挣不脱，她说的一切话都没有人会听，她做的一切事似乎都是违背常理的。
她的荣誉是源于精神不正常，她的名声也毁于精神不正常，哪怕是站在万众期待的位置，她也得不到自己想拥有的一切。
没有人信她。
没有人爱她。
也没有人理解她。
然而这次，她知道她没错，也终于有勇气，在所有人面前开口。